立在門前的司馬懿心中一跳,卻不敢怠慢,即刻與馬岱一起出列俯首稱是,旋即,自有義從軍官匆匆去傳召董昭。
這個時候已經是傍晚日落時分了,消息傳給董昭自然已經天黑。
實際上,義從根本就是兵分兩路,一面去就在銅雀臺范疇內的州牧官寺尋人,一面則往董昭位于銅雀臺附近的宅邸處堵人,最后果然在宅邸門前尋到對方。而此時,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不過越是如此,董公仁越不敢怠慢,甚至還有一絲竊喜……他這個人一方面才能極為出眾,民政謀略俱佳,但另一方面卻也從不諱言尋求高位,素來為清正之士鄙夷。
不過人家董昭也不在乎,他素來最在乎的,乃是身為開國第一代功臣,很多時候傳統官場升遷手段是沒用的,大家得論資歷和功勞……以及所謂‘圣眷’。而其人后發至此,儼然在七相中前三相這個層面上顯得有這么一點點底氣不足,一次出任也是代行,偏偏身側身后還有程昱、荀攸、鐘繇,以及兩位公孫氏宗親等優秀人選虎視眈眈,那就更讓人難受了。
而如今公孫珣不顧天黑召喚他去,他對政局又素來洞若觀火,自然是心中立即有所猜度,并喜上心來了……做官嘛,首相就得跟緊上頭的步伐才行,這事他樂意去辦。
“有件事情想請公仁去辦。”華燈初上,公孫珣在內閣靜立無言,一直等到董昭到來方才回頭,卻只有三言兩語交代而已。“馬上九月中旬鄴下大學就又要射科取策了,你也知道,以糊名考試代替察舉制度乃是燕國之根本大政……任何人,無論籍貫、出身,只要能過入學試便可入大學,大學期間能過日常基礎科目考核便可參與一年兩次的射科取策,出仕為官為吏……這么做,要的就是盡量摒除虛名影響,摒除家世加成!是吧?”
“是!”董昭小心俯首,聽得愈發仔細了。
“但現在孤聽說有這么一群人,既有鄴下大學的年輕學生,也有非是鄴下大學的士子,本來也算是一群青年才俊,卻偏偏不安心學業……更有甚者,彼輩常常聚會于鄴城與銅雀臺之間的繁華地段,整日飲酒作樂,指點江山,說朝中這個政策不好,那個官員無德……這倒也還罷了,年輕士子嘛,不說這個說什么?但偏偏他們還仿效著之前靈帝時的光景,定期聚會,點評年輕士子,說此人是河內第一,彼人是徐州第二,再度鼓吹起家世、孝德,并以此二者貶斥考試,攻訐出身素寒的學子,此風難道可以漲嗎?”公孫珣忽然揚聲再問。“你身為冀州主官,知道有這回事嗎?”
燭火飄搖的內閣中一時肅然,很多文書和義從已經許久沒見到公孫珣用這種語氣來說話了。
不過,被質問的當事人卻并不以為意,恰恰相反,董公仁心下徹底明悟,反而即刻俯首稱命:
“據臣所知,是有這么一撥人。”
“說來。”已經站立了一個下午的公孫珣終于負手回到了自己的座中。
“回稟殿下,”董昭轉過身來,侃侃而談。“彼輩一開始多只是中原、兩淮新降之地的年輕人,很多之前便已經出仕了,但因為是降人,且有鄴下學子紛紛通過科考入仕,南下代替了他們……哦,還有一些本是長安朝堂上的人,也多類似,所以才不得不紛紛來此,試圖在鄴下尋個出路。然后偏偏又才學不佳,或者是不適應鄴下教材,很難再度出仕,這才起了怨懟之心,開始聚眾生事,只是因為平素有名,所以又引來了不少鄴下學子的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