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與當年初定三輔,三輔本地人貶斥幽州的狗皮帽子有異曲同工之妙。”公孫珣忽然失笑。
“殿下所言不錯。”董公仁繼續侃侃而對。“曹孟德和劉玄德雖然也仿效殿下行新政,但多只重眼前,而稍忽視將來長久之策,屯田、度田還好,可其他地方……尤其是在用人方面,所謂科考基本上是空架子,本質上還是靠親友舉薦。如曹孟德刻意舉用寒門,劉玄德不計出身,多少還是看個人機緣。故此,這些人來此行此事,一開始本質上還是求官碰壁,還是因為殿下沒有用他們,所以不免存了怨懟之心,并借此希冀于得到達官顯貴,乃至于殿下本人的注意。”
“孤倒是真注意了。”公孫珣緩緩頷首,似乎并沒有置什么可否。“其實也算是人之常情,攤誰身上也都會有怨氣的,我也不該太過理會的。只是這些人為何能在鄴下久駐?為何他們臧否起人物會真正形成輿論?為何會有鄴下官員受他們影響?這些事情,你身為一州之方伯,要負起責任來!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然后正式匯報過來。”
“臣失職!”董昭心下愈發醒悟,連連應聲。“請殿下與臣數日,臣保證在今秋射科取策之前將此事調查清楚!與殿下及天下一個交代!”
“去吧。”公孫珣的聲音格外縹緲。
就這樣,召見完董昭后,燕公公孫珣便沒有再耽擱什么,而是即刻解散內閣,并直接回后方位于銅雀臺上的燕公府邸方向去了,內閣常駐的黃閣文書與白馬義從中不當值的文武職屬軍官們也紛紛離去。
其余人且不提,只說司馬懿回到位于銅雀臺東面的官宅內,連衣服都沒換便枯坐于廊下許久,心中猶疑不定……而半晌之后,其人到底是一聲嘆氣,卻又兀自起身,換成了常服,然后匆匆出門去了。
話說,鄴城本是河北名城、古都,是河北精華所在,而在公孫珣擊敗袁紹,將此地事實上當做自己的都城后,就更是一日千里。至于銅雀臺的修筑,出乎意料,并沒有想象中的勞民傷財,造成傳統意義上的經濟損害,反而間接擴大了城市的范疇,塑造了一片新的鄴下繁華區域——銅雀臺位于鄴城西南十余里外,沿漳水修筑,周邊堆砌了大量的禁軍軍營、官寺、蹴鞠場、賽馬場、官員府邸、吏員宿舍,以及貨運、客運碼頭,而鄴城城南又專門營造了低價出租給鄴下學子的公屋,那么兩片區域之間自然而然就順著道路以茶樓、酒館、客棧之類連成了一片,又與原本就很繁華的鄴下形成一體!
而此時,不過剛剛進入晚間,距離靜街還早,甚至因為剛剛結束了一天的辦公,反而正是鄴下官吏、顯貴,還有一些游學士子們相約聚會的好時候……這片區域自然是熱鬧非凡。
至于走在其中的司馬懿雖然只是一身常服,但其人年紀輕輕,氣質非凡,軍旅生涯更是讓其人龍行虎步,腰桿筆直,再加上身上稱不上奢華,卻也足以體現經濟水平的遼錦常服與玉佩,還有一把從不撒手的儀刀,到底是格外出彩……沿途不知道多少官家小姐顧盼生姿,甚至有人大膽詢問姓名。
但司馬仲達心中有事,滿目繁華根本難以入眼,反而匆匆行個不停,左走右轉,最后來到一處規格極高的府邸之前,方才駐足一時,并在猶豫了許久之后上前報名求見。
府邸主人倒沒有猶豫,直接將其請入。
就這樣,司馬懿轉入此戶人家后堂,入得堂上,見到對方確實是本人無誤,且周圍并無閑雜人等后,竟然直接端正跪坐于地上,準備用早已經不太流行的舊日大禮朝對方參拜,并口稱‘方伯救命’!
燭火之下,面色黝黑發胖的董昭一時失笑,卻也不去扶對方,反而直接在太尉椅中端起一杯茶來,抿了一口后方才含笑相對:“司馬護軍這是演的哪一出啊?最近新建的那個什么劇院中的典故戲嗎?就是太后老人家最近常去看的那個……趕緊起來吧,你是堂堂義從護軍,官職雖低,卻是殿下私人,除了咱們燕公本人外,別人受不了你這如此鄭重一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