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堅算什么英雄?!”這燕國大員強耐性子聽對方說完,卻是忽然冷哼一聲,直接拂袖而去。
眼瞅著,竟然是追上那艘樓船去了。
而秣陵縣令茫茫然不知所措,渾然不知自己說錯了什么。但好在這一日天清氣朗,微風和煦,那燕國大員領著一群部屬甲士追上孫氏所等樓船后不久,江上船隊便啟程向北往江心而去,這位降人出身的縣令自然樂的回轉秣陵,不再理會。
且不提秣陵縣令如何無辜,另一邊,孫氏全族乘船過江,卻是各懷心思,氣氛也不是很佳……
沒辦法,女眷和幼童天然對遷移這種事情心懷畏懼,而且對作為降人離開家鄉任憑別人處置而感到憂慮,所以吳夫人以下,多有哀容。
至于幾個年紀大些的男丁,束發以上,昔日橫行天下的孫氏一族,此時居然只有孫靜、孫暠父子,以及孫權、孫翊兄弟四人而已。而且這其中,已經加冠的孫暠當日還曾趁著孫策舊部沒有全部歸來時,聯絡過首先回到吳郡的祖茂,試圖越過孫權成為孫氏掌權之人,后來又被孫權尋得徐琨驅趕,故此雙方此時同居一舟以后,孫翊這個剛束發的年輕吳郡少年還一度對孫暠這個堂兄怒目以對。
當然了,孫靜和孫權倒沒有那么幼稚。
孫靜經歷了太多事情,孫權雖然年少卻極多城府,二人見面,扔下孫暠孫翊,卻是在樓船的臨窗某艙室內趁機說了些懇切言語。
“侄兒未曾見過燕公,也不知道這位到底是何許人也。”孫權今年十七歲,依然年紀不大,但作為孫氏的當家人,尤其是一個搖搖欲墜政權的當家人,這一兩年的經歷足以讓他成熟起來,眼光也變得實際許多。
他知道,此時真正該關心的是什么。
“燕公自然是個英雄,卻有些奇怪。”孫幼臺被問到以后也是頗有恍惚之態。“他年輕時的銳氣之盛,簡直比你父親還要鋒利,外剛內韌,鋒刃為天下冠,絕非是吹捧之語……實際上,當日你父親從彈汗山回來后便常常與我們說起當時的情形,萬眾皆南逃,獨獨其人一部向北攻,而且居然能火燒彈汗山,挽救三分局勢;后來討伐黃巾,我們苦戰一夜,所向無前,你父親戰后跟我說,他當日已經力竭,卻因為當時還是五官中郎將的燕公一句稱贊而興奮難名……這些不是沒有緣故的。”
孫權緩緩頷首:“我小時候也聽過父親談起過這些事情……但為何說燕公奇怪呢?”
“因為燕公不僅是鋒刃為天下冠。”孫幼臺愈發恍惚。“如你父親,一輩子用心在武事上面,猶然落后燕公,那時候天下人包括我在內都覺得,燕公大概是個韓信、白起一般的人物。但誰能想到,也就是從那以后,天下人才漸漸發現,燕公不僅能打仗,還能首創屯田,還能推新政,還能識人才,還能修法度,還能建制立國……”
“若非如此,如何能創下這份足以覆漢的基業呢?”孫權苦笑一聲。“叔父,我當然知道燕公之能堪比漢高光武,我是想問下,燕公是個什么性格的人?你說他銳氣逼人,猶勝我父,我自然能想象;你說他才能卓絕,無所不通,我也能懂……可然后呢?是待人以寬,還是待人以嚴?我們此行需要注意什么?會有什么下場?”
“我懂你的意思。”孫靜回過神來也是一聲嘆氣。“不過你放心,據我看來,燕公對你父親還是有幾分情誼可言的,咱們此番去了洛陽,倒也不用太擔心性命之憂,我估計最少也能夠過安穩日子,而且以燕公的恢廓和念舊,說不定還能加恩,讓你與孫翊直接入義從或者大學,將來尋個正經出處的。”
“我也能嗎?”孫權是真驚到了。
“如何不能?”孫靜靜靜言道。“區區兩郡之地,還是在東南邊荒之處,你以為燕公真的會有什么顧忌嗎?”
孫權不由振奮:“如此說的話,若能再憑父親遺澤,給阿翊、阿仁他們尋個好人家,最好能與燕公家中結親,說不得我們孫氏還能再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