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隨行的‘漢室公卿’本就是心懷漢室的中原世族多一些,然后紛紛陪哭不說,就連隨行的燕國官員也都不禁黯然,不知道多少人陪了幾滴淚……說到底,還是那句話,四百年正統所在,臨到此時誰又能沒有感觸呢?但也僅僅就是感觸罷了,最多也就是學士燮那般陪上幾行眼淚罷了,轉過身來,該干嘛還得干嘛,該期待還得期待!
祭祀完畢,天子便在城北郊外,直接下了兩道旨意,一為冊封禪讓之書;一為自陳讓位之中旨。
前者早有王象替他擬了,現成的自不必多言,劉協根本就不知道內容,后者卻是他臨時口述,讓剛剛辭去一切職務、上任才幾個時辰的新任漢室御史中丞士燮手書的。
旨意寫完,天子直接轉向那座三層禪讓壇,士燮卻是親自登車,全服儀仗,手捧兩道旨意,往城中公孫珣私宅而來。
等到了地方,公孫珣卻居然還在處置公務——原來,幾位在外撫慰、都督南方各處的重臣都有借著匯報情況的稱賀文書至此,燕公自然要親自批示回復,然后準備隨著原定封賞一起發回。而其中,關云長更是在文書中專門夾了一封讓燕公本人頗感興趣的軍報,乃是說這位關鎮東之前親自提水師南下,終于在會稽外海圍住了自己多年‘故人’于毒,逼得后者投海自盡的事情,也是讓公孫珣念及往事,連連感慨。
當然了,旨意既然到了,公孫珣自然也就停下了這些,而士燮卻也不敢讓公孫珣跪接冊封……開什么玩笑,如今滿城皆是燕臣燕軍,連些許新到百姓也都是燕臣家眷,甚至就連士燮待會也得變燕臣,那副樣子,演給誰看?
于是乎,二人干脆一個立在案前,一個坐在案后;一個讀,一個聽……如此罷了。
“朕在位十載,遭天下蕩覆,幸賴祖宗之靈、忠臣用命,危而復存。然仰瞻天文,俯察民心,炎精之數既終,行運在乎公孫氏。是以燕公既樹神武之績,又光曜明德以應其期,歷數昭明,信可知矣。夫大道之行,天下為公,選賢與能,故唐堯不私于厥子,而名播于無窮。朕羨而慕焉,今其追踵堯典,禪位于燕公。”
“還不錯。”已經換上天子服飾,唯獨沒有加天子十二旒冕的公孫珣聽完這旨意,倒是微微頷首。“算是有幾分真情實意了……憑此言語,將來足以換個差不多的謚號了。”
言至此處,其人順勢看向了身側侍立的公孫定,后者會意,即刻俯首稱是。
“而且,也用不著如此嚴肅。”公孫珣站起身來復又環顧左右眾人而笑。“今日不過一家一姓之更,算不上什么大事。何況燕之氣象,本出舊漢,宛如青出于藍,既有為政之履新,亦不失漢之舊廓……所謂漢之四百年,人心浸染,劉氏之德雖盡,漢之強盛卻不可能抹去,你我之眾,雖承天命而立燕,卻也是地道的漢人、漢臣,將來在這種事情上,應該免去避諱,以示漢燕之承序。”
候在此處的文武,自士燮以下,紛紛俯首稱命。
而燕公既然有了定語,士燮復又匆匆宣讀了一遍本就是王象所擬的那封‘冊封天子’的官樣旨意,眾人大略聽完便不再耽擱,而是直接簇擁著燕公出門而去。
所謂禪讓儀式,其實就是那回事——漢帝劉協祭祀祖宗天地,然后下旨‘冊封天子’,燕公公孫珣收到旨意,趕到北面受禪壇推辭,雙方三辭三讓,然后公孫珣就在壇上下拜,并由劉協幫忙給他加上天子十二旒冕,隨即漢帝也褪去天子冠冕,并在下壇之后反向行禮,到此為止,便算是禪讓成功了。
最后等已經成為天子的燕公在壇上祭祀天地,告知皇天后土,禮畢歸來,燕漢之易,便成定局。
不過,且不提典禮之事,公孫珣出的門來,上來便公然違背了儀制——他拒絕了乘車,轉而騎白馬配斷刃,昂然走銅駝大街,而周圍居然無人敢勸。
其實,這也是為什么要在洛陽舉行這個典禮的緣故了,洛陽沒有多余居民,上下俱屬燕之腹心軍吏,是不需要承擔什么表演風險的。
而既然上馬出門,沿途所見,自大司馬、大都督呂范以及另一位都督公孫越以下,各處軍將、小國使者,以及譬如莫戶袧之流的邊地臣屬;還有賈詡、審配、婁圭、王修、程普、戲忠等相國以下,此時在洛陽的內外官吏,早已經按品制地位相侯道旁,卻是紛紛屏聲息氣,在沿途白馬義從的遮蔽下棄車上白馬隨行。
一行人浩浩蕩蕩,在南宮舊址西側轉向北面,待出洛陽北面夏門,又有高順、張遼、成廉、田豫、田疇、楊開、宇文黑獺、于夫羅諸將各領所部精選騎步精銳,鎧甲白刃耀眼,金鼓旌旗烈烈,數萬之眾隨行護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