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哼了一聲,說道“他十幾歲就敢在齊國當著齊王的面斬殺他的大舅子,齊王不但沒怪罪他,還帶著他到處巡查,說起來,齊王這個砍頭王的名號,十之都是由他而起,只不過齊王在前,別人看不到他罷了。”
他忍不住嘆道“此子膽大心細,比之其父,可謂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公主若能備齊糧草,保障后勤,再得他為先鋒,這次匈奴之行,未必沒有勝算。”
到底,他也沒忍住心底翻涌的激情,在劉盈所寫的方案上細細批注,指出哪些地方不適合眼下的漢軍,又有哪些地方可以參考借鑒,魯元公主見兩人談得忘我,便留下了資料,悄然離開,任由他們兩個說得興起,竟是一口氣長談了三天三夜,除了疲憊之極時稍事休息,幾乎一直都撲在了這份方案上。
到最后,張良方才感慨地說道“這些方案無論做得多細致,準備得多么齊全,等到真正對敵作戰之時,戰況千變萬化,還需要隨機應變,萬萬不可紙上談兵,疏忽大意。”
劉盈頂著兩個大黑眼圈,朝他深深一拜,“多謝院長教誨。”到今日,他終于明白,張良更喜歡做書院的院長,而非那個人人稱羨的萬戶侯。
女帝元年,匈奴單于冒頓修書求親,言辭不恭,女帝大怒,以皇太女呂鳳為帥,領軍三十萬,舞陽侯樊噲、中郎將季布、潁陰侯灌嬰為三軍主將,棘蒲侯陳武、周亞夫為左右前鋒,正式拉開了出擊匈奴的序幕。
冒頓這次去信,其實并不是不知漢朝已經換了皇帝,而是故意去信試探,就是為了一探大漢虛實。
因為這兩年大漢的變化之大,就連他們遠在漠北之地,也很難忽視。
畢竟,以往雖有和親結兄弟之盟,以榷市互通有無,可匈奴人做慣了無本買賣,普通牧民還能正常以物易物,可那些青壯匈奴兵,缺錢缺東西的時候,哪里會想著賺錢去買,而是干脆就提刀上馬,呼朋喝友去大漢轉一圈,便可人財兩得。
這種“小打小鬧”根本不會記載在史書上,卻是用無數邊城百姓的性命填在了邊鎮上。
可這兩年,邊城的防御工事越修越多,以前一看到匈奴兵殺來就知道逃跑的百姓,每次在他們趕到之前,就會躲進城墻內,這些堅固的城墻和漢軍的弓箭,足以讓遠道而來的匈奴人無功而返。
哪怕漢軍依然沒有出城進攻,可匈奴人慢慢發現,這些漢人的防御工事越修越多,而且不知漢軍用了什么方法,竟能提前知道他們的行軍動向,導致他們屢屢撲空,這兩年來能夠成功劫掠的次數,還不足以往的十分之一。
冒頓起先得知呂后當政時,還嘲笑劉盈黃口小兒,竟不如個女人,可這兩年來的情況,卻讓他懷疑呂后之能,方才故意去信試探。
按照他的想法,就算呂后不肯嫁給他,也會另外選送個“公主”前來和親,既可以敲詐一筆陪嫁,得個美人,又可以震懾一下漢人,讓他們認清現實,多給些錢財物資,也省得他再讓人去辛辛苦苦搶劫。
可沒想到,女帝不但沒低聲下氣地向他求和,沒給他送來公主和陪嫁,反而派了個公主率兵前來進攻。
冒頓單于當時就氣得笑了,立刻命人召集匈奴各部人馬,準備迎頭痛擊,給這大漢的長公主皇太女一個下馬威,說不定還能一舉將其俘獲,達成當初漢高祖承諾卻未實現的以長公主和親之事。
然后,他就發現,自己手下的一些部落和小國竟然失去了聯系。
他并不知道,魯元公主對匈奴作戰之事,并非今年才開始計劃,而是從她開始自領一軍后,便已經開始籌劃。
別人不知道也不記得,她當初剛剛生下張嫣,卻得知父皇要將她送去匈奴和親的消息時,是如何的驚惶無助,悲憤難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