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該在這個冬季的一個雪天中凍死于羊圈的王粟娘,如今成了朔方城中的女夫子,負責城中婦孺老幼的安置和從關外回遷到城中的百姓宣講朝廷政策之職。
她自幼就隨著父母赴任,知書識禮,哪怕被擄去關外十余年,幼時的記憶都隨著看到的東西越來越多而逐漸恢復,不僅認得的字越來越多,寫的字也從一開始的滯澀笨拙變得流暢秀美,處理起事情來亦是井井有條,哪怕她負責的朔方城“濟慈院”人越來越多,亦不曾出過任何差錯,沒幾日就讓魯元公主刮目相看,認為自己是撿到寶了。
沒辦法,別說是女子,在邊城一帶,男子讀書識字的都很少,就連軍中的那些勛貴將領,識字的都沒幾個,能找到王粟娘這樣靠譜的手下,對魯元公主來說,已經是十分幸運。
而更幸運的是,竇長君居然答應了劉盈吞吞吐吐半天才說出口的“提親”。
就連劉盈自己,聽到這個回答時,都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忍不住說道“長君,其實我阿姐并非以勢壓人,你若是若是也不一定非得答應不過我阿姐真的很好,先前跟宣平候也只是奉父皇之命,張家待她并不好,所以她才會跟宣平候和離”
他顛來倒去的,一會兒怕竇長君是礙于權勢被迫答應,一會兒又怕他誤會了阿姐,想要替阿姐解釋,說些好話。
畢竟在魯元公主剛宣布“休夫”之時,還引起了朝中不小的反對之聲,甚至還有人上書彈劾,請女帝“管教”魯元公主,讓她收回“休書”,以免有損皇室聲譽。
在這個連“和離”都很少有的時代,魯元公主做出“休夫”之舉,著實驚世駭俗,連劉盈都嚇了一跳,跑去問她。
魯元公主卻只是不以為意地說道“這是我的家務事,張敖后宅中姬妾成群,還能有多余的進獻給父皇,可我的宮中,卻不想有那么多亂七八糟的人。”
“兒子留給他,已經算我對張家網開一面,女兒隨我姓與我入宮,以后與張家再無干系。她不需要依仗父族,也省得以后被他們拖累。”
劉盈恍然大悟,張嫣在改名呂嫣后,白天在太學書院讀書,放學后就在御書房跟著呂雉和竇漪房學習和做功課,顯然母親和阿姐都在特意培養她,無論她以后會不會跟阿姐一樣繼承皇位,都會比張家站得更高,那么當初敢虧待公主的張家,非但不能成為她的助力,還會成為她的負累。
所以阿姐果斷“休夫”,寧可放棄那個被張老夫人一手帶大的兒子,也要斷了張家的念想。
可對外人來說,就只看到魯元公主在得勢之后,就拋夫棄子,而不知道當初她身為公主,在張家亦是受盡了委屈,甚至都無法自保,更無法護住自己的女兒。
劉盈就是怕竇長君也有此想法,才想要解釋,可事關阿姐的私事,他又不便說得太多,結果就是這萬般糾結,幾乎連自己的舌頭都差點咬著。
竇長君卻笑了笑,溫和地說道“我明白,一妹曾與我寫信說過。”
他還是第一次在信中,看到妹妹居然會那樣崇拜一個人。
那時的竇漪房還沒去長安赴考,還在代國糾結著是留下還是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