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明明是她親生的女兒,是她懷胎十月,順產生下來的孩子,今日卻同她說,與她沒有很親昵、很依賴的感覺。
世界上最親的關系,本應是母女。
而現在,她們對面不相識,而且她對自己全無需求與依賴。
她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失敗的母親了吧
逢夕沒有惡意,她只是說出了自己的感受。
他們都說是她的家人,但是她對他們確實沒什么親近感。
可能是在野外待久了的緣故,她一直很獨立,從身到心,都是如此。
而此刻,她明明是被家人包裹,身心的感受卻半點沒變。她依然是孤身一人,孤孤零零。
看來,從前她與他們的關系當真是不好。
逢夕思索著自己接下來該怎么做。她猶豫地看了宋卿時一眼,而在對視之后,她看見他朝自己輕點了下頭。
這是一個準許的訊號。
她這才有了“勇氣”不怕踏錯的勇氣,朝他們說“如果沒有什么事的話,我們準備回去了,你們也回去吧”
剛才他們來的時候,她與小禾已經用完餐,正準備離開。現在雖然中途出現了個小插曲但是場面僵持不下,好像也得不到什么變化與進展,于是她便想要離開。
一是她與他們確實不熟,又有了宋卿時這個人了解一切的人的點頭,她知道可以離開,所以才敢提出。
二是他們一群人在這里已經吸引了不少目光,她擔心影響人家做生意,便想趕緊結束,都散開來。
從頭到尾,才給了他們寥寥幾分鐘,他們甚至連事實都還無法接受,而她就已經準備離開。
沈經垣的衣袖已經給妻子拭淚,戚榆的情緒已經失控,現在的場面只能靠他來穩。他的目光亦是深重地看著他的女兒,藏滿了太多難言的情緒。
相比之下,他要平靜許多,也能冷靜平和地開口詢問“那你現在住在哪里呢有地方住嗎和我們回家去住好不好我們準備好了一個很大很寬敞的房間,每天都有打掃,隨時可以住,住起來應該還不錯的。”
宋卿時并不允許有人當著自己的面就開始挖他的墻角。他好不容易才將人哄騙到自己家去,這才住了一個晚上。
她還未答,他就已經開口,聲音里是濃烈且不容置喙的占有欲,聽起來很冷硬“她住在我那里,住得挺好,不勞操心。”
沈經垣看向他,目光一下子沉下去。這是一個父親對于覬覦女兒之人的防備。
宋卿時擰了下眉,“我那里房間很多,她以前也經常在我那里住。”
并非是頭一回。
這么些年里,她在他那里住的還少么
而這也是在彰顯著,他們有多不盡責。
大概是因為從前她還小,大家才沒想那么多,只當做他是在帶個孩子。而現在人都大了,且他的心思已經袒露,眾人皆知,所以才會讓人多出防備與思考。
沈經垣身側拳頭緊握,緊了后卻又無力地松開。
人的精力總是有限。顧得了一頭,就顧不了另一頭。
一碗水不可能端平,這個道理,只有自己嘗過了才能苦澀地承認。
他們從前,當真是疏忽了太多,也虧欠了她太多。
幾乎錯過她一整個青春期。
“不要欺負她,麻煩你幫我們照顧好她。”老父親的聲音恍若最粗的砂礫,沉而沙啞。
宋卿時牽著逢夕的手,帶她離開。
她在經過沈晝身邊時,手臂卻忽然被他拉住,腳步也不得不停下。
重重阻撓,彰顯著這家人的不甘。
宋卿時偏眸看向他手,沉聲“我養大的人,你沒資格不讓。”
沈晝無言以對。
因為這確實是事實。
在之于她的事情上,他們在他面前,是最沒有底氣的。
沉默之中,他緩緩松開手,動作僵硬而緩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