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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的時候兩個人才回家,祁免免的手機里全是秦可莉的未接來電,她說去完醫院就去找她的,但卻直接消失了。
秦可莉幾乎不會電話轟炸她,可能是真的著急了,恐怕背地里罵她百來回了。
攤上這么個藝人,也是她命中的劫難。
劇組開機在市郊,沒發布會,今早九點舉辦開機儀式。
所有的主演都要到場。
祁免免坐在車上回了句“知道了。”
她回去躺了兩個小時,短暫地做了個夢,夢里她從高處墜下去,失重感帶給她短暫的腎上腺素飆升的快感,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去玩蹦極的感受,她喜歡那種刺激感,好像能沖刷掉無窮無盡的空虛。
然而落地的片刻,她身子變得很輕,她看到地上渾身是血的季淮初,血液仿佛剎那被凍住,然后猝然驚醒。
她把自己整個縮進他懷里,還是覺得不滿足,他的睡衣寬松,她干脆讓自己鉆進去,她想象自己是一顆種子,正在埋進土壤里,她覺得安全、舒適,就連呼吸都似乎變得順暢了。
很累,精神和身體雙重疲憊,季淮初陷入到深度的睡眠里,但還是被她弄醒了,他按了下自己突突跳痛的鬢角,卻沒說什么,只是將她裹進自己懷里,抱著她翻了個身。
她有很多很古怪的行為,是他沒有辦法理解的,他在她身上碰了那么多次壁,沮喪過,也躊躇滿志過,卻似乎沒想過要離開。
那天醫生問他有沒有想過是出于責任感,他那時回答不上來,后來想想想是會有一些的。
很多個瞬間,滿足于自己在她面前是特別的,當然也有很多瞬間懷疑沒有自己,她是不是會失控。她對這個世界充滿戒備,大多時候她可以好好生活,她有獨立生存的能力,但她身上的某些特質,注定她在危險的情況下無法像大多數人那樣去選擇,她會很輕易就越過道德和法律的底線。
他記得中學時候她經常被欺負,因為性格古怪被排擠,她沒有告訴父母,因為祁父祁母是個社會達爾文派,認為優勝劣汰,沒有能力才會被欺負,解決人際關系中的麻煩是一個成長中的孩子一門必修的課程,他們倒也并不是不愿意幫助她,但他們更希望祁免免去尋求更高效更有力的解決辦法,而不是舍近求遠回家去哭訴。
因此就連季淮初都沒有選擇直接告訴她的父母。
在某次幾個學生合伙偽造她的筆記給班級里另一個因為“娘炮”而被排擠的男生寫情書,并當眾誦讀嘲諷后,他去找了她的老師。
他頂著季家的名頭委婉勸告老師,這件事性質惡劣,如果不能妥善解決,那么季家堅持十數年對學校的教育資助可能需要重新考量。
他并不想用這種不太體面的做法,但他直覺放任不管可能會釀成更慘烈的后果。
最后學校從重處理了這件事,她的語文老師有一個性格極為靦腆害羞的女兒,因為膽小和愛哭也經常受欺負,她十分能夠感同身受,因此把祁免免和那個男孩叫去辦公室安慰了很久,她覺得性格是一個人獨有的品質,沒有性別之分,更沒有高低優劣之分,一個天性敏感的人容易共情別人的不幸而流淚,可能在一些人眼里是懦弱和矯情,但從另一個方面講也未嘗不是一種可貴的善良的品質,一個天性冷漠寡情的人,可能失去一部分柔軟,但也許會少了許多被感情牽絆的煩惱。
祁免免聽進去了沒有他并不知道,只是很久之后他才知道,那幾天祁免免無聲無息并不是在忍氣吞聲,在她的字典里也并沒有這個詞語,她用了幾天時間了解到了幾個人每天放學的路線和常去的幾個地方,得到一個每周末這幾個人會全部聚集在一個地方的結論。
她準備做什么,季淮初不得而知,但學校處置完這件事,她便沒有再繼續了。
他充當了很多次安全閥的角色。
但他不是圣人,也沒有人會愿意背上沉重的枷鎖,除了責任感,當然還有別的,比如愛。
她滿足地蹭了蹭他的胸口,呼吸逐漸變得綿長均勻。
徐醫生說“她總說自己很危險,但卻深知跟周圍一切的安全距離,我是說,她其實比大多數人更冷靜更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