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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淮初又去看了醫生,醫生引導他探尋那部分他主觀上并不愿意想起的記憶。
從哪里開始呢
他其實記不清,于是便從小時候回憶起。
他說,醫生聽著。
他比祁免免大兩歲半,姑且算三歲吧
祁免免六歲的時候,他第一次見她。
穿著白裙子,唇紅齒白,和普通的小姑娘沒什么區別,頂多瘦弱了些,看得出來是被照顧得很好的。
那時候,誰看了,都不會說她被虐待的。
她只是脾氣有些怪,既不是那種哭哭啼啼鬧著要這要那到處破壞的小孩,也不是那種那種安靜靦腆怯生生的小姑娘。
她身上有一種冷漠而殘忍的氣質,對周圍的一切都不大關心,缺乏敬畏感,也就缺乏一種自我約束的能力。
因此她常常做出一些大人無法接受的事情。
比如報復心強。
比如反應過激。
這在大人看來,是非常沒有禮貌和教養的東西,這代表著一個孩子天性的殘忍和冷漠無情,注定是不會被社會接受的。
祁母本就對這個孩子的到來倍感痛苦,她那稍微涌上來的母愛,在很短的時間里就消失殆盡。
她感覺到疲倦、厭煩。
她不知道為什么別人的小孩那么可愛乖巧懂事,為什么自己的這個卻像是個魔鬼來不斷地折磨她。
終于,在事業再次陷入忙碌之中的時候,她像是找到了一個借口,把孩子重新送回了島上。
她想,再大一點,或許再長大一點,就好了。
但是天不遂人愿,僅僅一年半,祁老爺子就病危了,肺癌,發現的時候已經是晚期,醫生說,最多兩個月。
老爺子被接去了江城,祁免免自然也重新回到了那里。
她還是老樣子,不大說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對外界的反應寥寥。
季淮初的母親甚至懷疑過,那孩子是不是有自閉癥。
但事實上她是可以聽懂別人的話,做出反應的,只是她不想。
她的家人沒有人懷疑過她精神或者心理有問題,只是覺得小孩個性突出,又被爺爺寵壞了。
爺爺有個相機,那相機里有很多免免的照片,記錄了她的成長,照片里,很多時候都在海邊,沙灘,棕櫚樹,有時候藍天白云,有時候狂風驟雨,她喜歡赤著腳,低著頭,大步從沙灘上踩過。
或許是畫面太過溫馨,很少人會在意,她好像很少抬頭去看周圍的景色,也很少像其他小孩子那樣跑來跳去。
她被送去貴族的私立小學讀書,那里的老師總是和顏悅色的,祁免免卻總是惹事,她無法安穩待滿一節課,有時候上著課,就偷偷溜出去了,老師們起初還試圖制止,請家長來解決問題,但后來發現家長責怪老師監管不力,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任她不管了。
她并不算孤僻,有時候會和別人一起玩,但她性格很執拗,比如自己想玩的東西,無論別人怎么勸說她都不會讓出去,比如挨罵,她會直接動手,如果挨打,她只會比別人更狠更無情,其他小孩子頂多是抓臉和抓頭發,咬人之類的,她卻會攻擊薄弱的地方,比如肚子、鼻子,甚至更危險的地方
慢慢的,就沒人跟她玩了。
大概有一兩年的時候,她的行為夸張到老師和家長都擔心她會早早地進去少管所。
然后季淮初就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