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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制片和導演說了什么。
又或者秦可莉出面交涉了。
最后這件事不了了之了。
只偶爾有人提起,說演女反派那個演員,精神不大正常似的。
祁免免照舊拍戲,只是最近變得更加冷戾沉默,那種骨子里的冷漠和喜怒無常,都懶得遮掩了。
她不太喜歡在片場待著了,因為周圍人經常偷偷觀察她,那種感覺就像是被觀察的猴子,會勾起一些她并不好的回憶。
她沒事了就去樓下待著,去季淮初辦公室,有時安靜坐著,有時騷擾他。
季淮初那天的真情吐露,她沒能消化。
其實她不太理解他的愛。
愛是什么
她有時覺得自己懂了,可其實始終不明白。
或者說,她不明白季淮初。
無論如何研讀,看了無數個人下的定義,就好像一個小學知識儲備的人去讀高數,每個字都認識,連在一起仿佛天書。
爺爺說愛她,會照顧她的起居,把她從很小拉扯到大,據說她夜里發高燒,爺爺背著他去醫院,急診那天意外很忙,他跑得太快,鞋子都擠丟了。
可他也會電擊她,把她當做動物一樣觀察、干預、研究,他覺得她是他的作品。
他給她打造了一個專屬的信息繭房,卻并沒有完全阻止她從外界獲取信息,只是他逐漸發現,很快,她就可以扭曲認知了,固有的信息繭房越牢固,她就會失去思辨能力,把其他東西都視作異類,然后扭曲化理解。
醫生說,她至今仍困在那個牢籠里,她甚至到現在都無法將一切完全怪罪于某個人某件事,她已經相信,她天性如此。
父親也說愛她,他把她帶回家。她入學晚,啟蒙教育很差,為了她能進去最好的小學,父親給學校捐了一棟樓外加全校的運動器材。
因而老師們對她和顏悅色,即便她是個“壞小孩”,也并不勸阻她,只是禮貌批評,然后敬而遠之,他們會暗示其他小孩也遠離她。
因為她是危險的。
趨利避害是本能,她知道,也并不覺得有問題。
哪里出問題了呢
或許她本就不該出生。
這才是問題所在。
可惜人不能選擇自己的出生。
祁免免年幼剛回江城時候的愚鈍只體現在表面,事實上她的早熟已經超出基本的范疇,她很快就理解了自己的處境,也延遲地明白,自己遭遇過什么。
就像一直在黑夜里待著的人,到了陽光底下,所有人告訴你,白天才是人類活動的時間,那種荒謬和巨大的差異感,帶來的是難以言喻的驚痛。
她感覺到憤怒和被戲弄的悲哀。
其實有時她想,或許一直待在爺爺身邊,那么也不會感覺到自己是個異類,年幼的時候,她只是覺得怪怪的,但并沒有痛苦到無法忍受。
人一是一種適應性很強的生物。
沒有見過白天,就可以一直習慣黑暗。
但她的痛苦也是清醒的,不斷的反芻曾經的一切,然后冷眼旁觀著過去。
她沒有辦法,因為她連去恨誰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