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嗎
他不知道。
不知道便是有搖擺的余地。
可顯然所有人都覺得不值得。
連祁免免自己都覺得不值得。
他倏忽扯出一點笑意“媽,如果有一天,我出事了,很嚴重,可能拖垮你,拖垮這個家,我說,放棄我,你會嗎”
母親愣了一下,然后生出更大的憤怒“我是你媽媽,你不要混為一談。”
母親為孩子做什么都是應該的、值得的。
那是與生俱來牢不可破的關系。
但他并沒有義務要承受祁免免一次又一次的傷害。
“但很多媽媽會,比如祁免免的媽媽,如果你從旁觀者的角度看,似乎也沒有那么十惡不赦,她不過是軟弱了一點,她不過是更看重自己一點。”
季母和祁母關系還算可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她甚至覺得那是個很有魅力的女人,她在事業上有一種近乎偏執的專注力,因而取得了不菲的成績,唯獨對待女兒并沒有那么上心,孩子的到來在她的意料之外,猶豫著生出來又被產后抑郁拖垮,她恨這個孩子差點毀了她的人生。
但她也沒有拋棄她啊孩子在島上和爺爺好好生活著,錦衣玉食物質上從無虧待,即便是六年時間的缺失,也不至于遭受那么大的反噬,祁免免從小到大的難教養是出了名的,那種骨子里的壞幾乎掩蓋不住。
季淮初當然知道母親怎么想“祁阿姨沒有做過什么十惡不赦的事,祁叔叔也沒有。真正作惡的是祁爺爺,他晚年近乎瘋狂地地對對現有理論進行反叛,他覺得很多心理學的實驗都太過溫和,他一直都反對行為主義,認為情感和認知才是驅使行為的根本,他可能覺得祁免免是一張白紙,也可能是覺得一個不被父母喜愛的小孩很好地滿足了實驗條件,總之就對她下手了。”
季老爺子陡然怒道“你在胡扯八道些什么”
季淮初看向爺爺“我調查過,查不出來太多,但還是有蛛絲馬跡,而且翻看他晚年的一些著作,能看出一些端倪,他在黑箱子實驗里,寫過一個實驗對象小白兔,那個兔子的行為和兔子沒什么什么關系,倒更像個小孩。”
那是祁免免。
一個從來沒讀過法律的孩子,是不會知道殺人是犯法的。
一個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甚至不知道自己經歷過什么。
祁免免連控訴的權力都被剝奪了。
碰巧她又遇到了不太在乎她的爸媽,盡管爸媽也并沒有做什么十惡不赦的事。
碰巧她因為被父母豪擲千金把她送去貴族學校,和老師天然形成了距離,沒有得到過什么關愛,也沒有得到過什么批評。
碰巧孤僻和冷漠讓他沒交到什么朋友,于是連重新嘗試愛和被愛的機會也欠缺。
碰巧在她懂得一切的時候,她的爺爺早就體面地離開了世間,他的一生多么榮耀,備受尊敬,連病痛都沒怎么折磨他,走得很安詳。
于是就這么長大了。
所有人都在怪她,可她竟然說她誰都不怪。
她不知道去怪誰,因為連她自己都覺得,根源在她自己。
“媽,她對我來說很重要,我做不到不管她。”
季淮初磕了個頭,起身,不顧家里所有人的怒目而視“如果需要,我可以卸任常任董事和ceo的職位,祁免免是我老婆,我不會不管,趨利避害是動物的本能,可我畢竟還是個人。”
他鞠了一躬“我有急事,先走了。”
外頭忽然下了暴雨,午后的暴雨來得迅猛而強烈。
他走得太快,司機在身后撐起傘,差點沒跟上。
“季少,下這么大雨,您稍等會兒再走”
他搖頭。
祁免免不知道怎么樣,他不能讓她一個人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