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憫慈又感覺到眼睛酸漲,那大概是難過。
她很難過。
如果他是個爸爸,他一定很會照顧小孩,一定不會因為小孩脾氣壞就打罵,不會對小孩不管不顧,哪怕小孩嬌縱任性,他也能保持情緒的穩定。
畢竟再難搞的小孩,也不會有她這么糟糕了。
而他被她傷害這么多次,竟然還是關心她。
她還是不大理解他的愛,但她似乎有些理解自己的愛了。
她是愛他的,但潛意識里厭惡無緣由的會讓自己失控的情感,她沒法愛他,因為不懂得愛發生的邏輯,就沒辦法用一根紐帶把自己和季淮初綁在一起。
越愛,越害怕失去,越厭惡,越痛恨,越想把他推開。
但其實每次推開都只是想要抓更緊。
她喜歡和他待在一起,會因為他而感覺到平靜,會痛苦、難過、愧疚,會產生依賴、信任和占有欲,她總是下意識地想要推開他,可她知道自己并不想那樣。
她昨晚終于想明白,她希望他是推不開的那個,她渴望有人無條件的、堅定地看向自己,屬于自己,最好彼此融合,無法分割。
可是沒有什么無條件,再多的愛也會被消磨掉。
齊憫慈的思緒被手機鈴聲打斷,她接到母親的越洋電話,那邊大概是深夜,母親有些不大自在地問她最近過得好嗎,她看到了新聞,提醒她不要胡鬧,安分些,體面些。
齊憫慈冷漠地聽著,倏忽說了句“媽,我改了名字。”
祁母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什么”
“齊憫慈,整齊的齊,和祁同音,但我不想要那個姓了,悲憫的憫,和仁慈的慈。季淮初和我一起取的,我想把祁免免從身體里剜掉,我不想做你們的女兒,也不想做爺爺奶奶的孫女了。”
祁母聲音有些嚴肅“免免,你一直怨恨我們是嗎”
“是,我恨你們,討厭你們,我小時候做夢,經常夢到我把骨頭抽出來,把肉剃干凈,把我的骨骼和血肉都還給你們,從此一刀兩斷。”
祁母的呼吸聲漸重,似乎是有些不可置信,她始終覺得自己對待她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你們自私又虛偽,所謂的盡心盡力不過是一種矯飾,你從來沒關心我在想什么,需要什么,甚至害怕知道。拼命安排我做不想做的事,看我反抗、憤怒、歇斯底里,再把一切都推給我天生就是個惡魔,就可以減少自己負罪感,心安理得地苛責我。”
齊憫慈深吸了一口氣,然后緩慢地吐出,“就這樣吧以后別再聯系了。”
她把電話掛了,面上卻沒什么表情,其實她不恨他們,沒有過期待,也就無所謂失望。只是她受夠了父母的猶疑和搖擺,他們顯然不想理會她,出國到現在除了剛到那邊的時候發過一次郵件,除此之外一次也沒有聯系過,他們甚至并不想她知道他們的新地址,也不關心她在國外到底過得怎么樣。
突如其來的電話倒更像是午夜夢回想起自己還有個女兒,覺得不能真的袖手旁觀,最好打電話關心一下,說幾句教訓的話,好讓她們顯得真的仁至義盡。
她只是想替他們徹底結束這場虛偽的鬧劇。
但是說完這些話,她竟然感覺到了一種輕盈。
就好像卸下了一個包袱,扔掉了一個枷鎖。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
季淮初又看到了齊憫慈,她穿著平底鞋,舒適簡便的衣服,提著食盒,隔著落地玻璃把食盒給沈助理,低聲說了些什么,然后就走了。
季淮初皺了皺眉。
很快,沈助理就敲了門,請示說“季總,祁小姐給您帶了午飯,你先吃點再工作”
“她呢”他有些不悅地問。
心臟好像一瞬間被吊了起來,那種沒來由的焦躁和慌亂甚至讓他生出一些憤怒。
為什么走了,不想見他,還是又后悔了
沈助理笑了笑“祁小姐有東西落在車上了,我說我去幫她拿,她想自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