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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憫慈又去看了醫生。
拾階而上,穿過長廊,這條路走過不下百遍,好像每次的感受都不大一樣。
有時候打算不來了,有時候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來,慢慢像是一種身體的本能反應。
對她來說,求醫無異于拜佛,她不信佛,也不信醫生。
她對季淮初無能為力,但卻還是想做些什么。
鄭醫生恭喜了她,祝她懷孕順利。
說有了寶寶她說不定能從某種程度上獲得新生。
她說她是個很需要確定的愛的人,而一個完全因自己而誕生的生命,對于她來說,也許是一個魔法般的存在。
她在童年期沒有建立過依賴關系,每當她被溫暖、善意、憐惜這種正向的情感包裹的時候,都會被狠狠地推開或者傷害,因而她對這個世界始終充滿厭惡和不信任,對任何人都存在戒備。
哪怕是季淮初,她已經明確確定他愛自己,還是無法控制自己的內心的暴戾和沖動,她越想靠近他,就越想傷害他,越愛他,就越痛恨他。
齊憫慈很少這樣覺得,她甚至更相信爺爺的選擇論,一個人的選擇決定了他是個什么樣的人。再多的傷痛都無法延續那么久,必然內心深處有更頑固的東西在影像她。
比如她天性的涼薄和殘忍。
無論如何,鄭醫生看起來由衷地開心,好像這是一件令人喜悅的事。
她不由問了句“你不擔心嗎”
一個精神不穩定的母親想要孕育一個孩子,怎么都不像是一件好事。
她以為她會勸她慎重考慮。
鄭醫生愣了片刻似乎才反應過來她的意思,她笑了笑“你沒有發現,你已經變了很多嗎主動去和一個人建立深入的聯系讓你很痛苦,感覺到不適,甚至也沒有辦法理解自己為什么要承受這種痛苦,但你一直在向著他走去,一直沒有放棄,這已經是答案了。”
祁免免從小到大都不覺得自己哪里有問題,在她的世界里,她有她獨特的認識世界的規則。
她和這個世界無法融合,也不覺得自己需要融入,直到她找到自己人生的錨點。
她甚至可能都不覺得改變是對的,但一個人會因為愛,而做出改變,那她其實是不缺乏愛的能力的。
只是從前沒有機會。
齊憫慈微微出神著“但還是很糟糕。”
“你對自己期望太高了。”鄭醫生若有所思,“但或許是好事,你對自己始終不滿意,是因為你很潛意識里其實重視你丈夫的感情,你想配得上他的愛。但是你什么都沒做的時候,他已經愛你了,不是嗎希望你們以后越來越好。”
他從很早之前就愛她了。
齊憫慈反復在想這句話,慢慢被一種奇怪的情緒籠罩,她發覺自己可以平靜下來了。
沒有暴戾、焦躁,也沒有悲傷和疼痛。
像是在浪潮顛簸的小舟,終于行駛在了平靜的海面。
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季淮初,給寶寶取個名字吧”這天她醒過來突然說了句。
但其實他不在。
她最近常常和不存在的他對話,好像他就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