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寒聲面上沒有表現出什么,心底卻有幾分隱秘的欣喜,不禁暗暗期待與虞禾成為同門的那一天。
聽到他們兩人交談的尚善立刻說“那我怎么辦”
虞禾暫時沒想到拿他怎么辦,但她還是說“我不會不管你的,我發誓。”
尚善張口就道“要是你不管我了,你就不得好死。”
“行行行,不得好死。”
謝衡之閉關之前,師無墨也知曉了命劍一事。他對謝衡之期望太重,也知道對于劍修而言,命劍護體咒是多嚴苛難纏的咒術,更何況他已是棲云仙府掌門。謝衡之是理智之人,最無可能做出這種事。師無墨的確氣憤至極,然而這畢竟是謝衡之中蠱所為,又如何能出言責怪。
謝衡之為了破境之時不被體內魔氣所礙,要封去心中一切雜念,師無墨身為師長是知曉的。這道咒術因為于與心念息息相關,不能由自己使出,要由他要為謝衡之暫封心中掛礙。
師無墨自認不是個好的父親,他只會教徒弟,不會養孩子,師清靈從小失了母親,他心中憐惜,只想著要將世間最好的一切都送給她,縱使她不能在劍法上登峰造極,不能成為正道的砥柱,只要她能歡喜平安,一生無憂,他便沒什么好求的了。因此他為兩人立下婚約,以道侶之契為誓約,能護她仙道無憂,享有他的天道仙緣。
他嘆了口氣,卸去劍宗之主的威嚴,露出一個人父的愁容。
“清靈自小失了母親,被我養得驕縱,婚約之事,原本也是強求”
謝衡之面容沉靜道“本想等清靈緩過一段時日,對婚約或許能夠放下,只是不曾想,此事會讓她執著至今。太過偏執,是修道之人的大忌。”
師無墨腦海中又想起前一日夜里,師清靈跪在他腳邊哭泣不止的模樣。即便謝衡之消失不見,她也沒有傷心成這副模樣,她語氣太過絕望,好似失了謝衡之,當真是要了她的命一般。師無墨縱使怒其不爭,到底是自己視若珍寶的女兒,如何能夠不心痛。
師清靈認定謝衡之是對虞禾心生愛慕,所以才背棄了與她之間的情誼,不想再與她成婚。只要能夠放下這份荒唐下生出的情,謝衡之便能與她回到從前。
她說“爹爹心中只有劍宗仙府,只有數萬萬的眾生,何曾想過我這個女兒,何曾哪一刻為我有過私心若是連爹爹也想看我淪為棄婦,被天底下的人當做笑柄,我也無顏再活下去,不如也以身祭道”
師無墨既憤怒又痛心,過后卻是鋪天蓋地的茫然與羞愧。他知道師清靈的指責并非毫無原則。他是個注重清譽之人,不肯讓人說他厚此薄彼,對師清靈雖寵愛,卻也不能讓她免于責罰。她犯錯后所受到的責罰,只會比旁人更重,面對她的小事,也總是先緊要著公事。師清靈能有今日的模樣,不也是他疏于關心嗎
師無墨沉思了許久,才問謝衡之“你對那女子,當真已生了情”
生情本不是什么罪過,只是眼前之人是一心正道的謝衡之,又是棲云仙府的掌門。私情與眾生之間,往往難以抉擇,對他而言,有情反而是一件苦事。
謝衡之垂眼片刻,說“我已決心斷情。”
師無墨沉著臉不吭聲,他知道謝衡之只是要暫封雜念,記憶仍在,破境過后又是一輪糾纏。
決心斷情,當真是下定決心了嗎
施術的那一刻,師無墨心中閃過萬千思緒。師清靈的哭聲控訴,前任掌門的托付,謝衡之曾說過的道心。也許身為師長,他更該在弟子難下決斷之時出手相助,而非放任他困頓在苦事中難以自拔。
心念一動,咒法也暗自變幻。
光芒暫退后,師無墨在懸于半空中的破妄劍上看見了自己的倒影,他下意識別開眼。再怎么說為了謝衡之好,依然是他自作主張,又怎能說沒有私心,有愧是難免。
事已至此,再讓謝衡之與師清靈糾纏下去,便徹底成了他為一己之私,如此,對謝衡之也不公。
師無墨沉默半晌,看向面色無虞,一無所察的愛徒,他的語氣多了幾分疲倦“待我回去,便解開你與清靈的婚事,望你往后一心正道,切莫糾纏在凡塵欲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