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一會兒,她緩緩地搖頭,抬眼看著謝衡之。
“就算是夢,也不能是噩夢。對于霽寒聲和峰主,還有柳汐音顧微,或者說,對九境的萬千生靈來說,這些不是夢。他們都不是不相干的人”
清圣山正是黑夜,晚風一吹,林葉都沙沙作響。
虞禾的聲音融入其中,雖細微,卻堅毅有力。黑夜中寒星般的眼眸,好似也化入了斷流的鋒芒。
謝衡之看著這樣的她,良久后才低笑一聲,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在笑什么。或許是笑她天真,也或許是笑這天意弄人。
倘若不是虞禾,他不會對天火滅世產生任何興致。倘若是從前的他,或許會為了與付須臾一戰而費盡心力,而如今,無論是付須臾還是他,所堅守的道心都不再是劍法的極致。
更何況,他也從不是犧牲小我,成全大我的圣人。
“你認為付音的死,是否值得。”
虞禾沒想到謝衡之忽然會問起付音,皺著眉想了想,要開口的時候又將話咽了回去,而后悶悶地說“我說不出來,但付前輩直到死前,始終不曾動搖。。”
“身為修士,早該見過世間百態,她早該察覺到是死局,仍落得如此下場,難道你不認為她愚蠢”
虞禾能想到,依照謝衡之的性子,他必定認為付音的所作所為不值,不僅朱雀城毀于一旦,連整個邽州都難逃陷落。而她心善太過,被她以命相護的百姓,最后又紛紛對她恩將仇報,以她的血換取自己的生機。
她甚至能想象到,付須臾的道心因付音的死而動搖,最后一步步坍塌,走向無可回頭的路。
“你不能這么說,付前輩不是愚蠢,她她很勇敢”,虞禾在腦海中思索了一番,才找出一個合適的詞形容付音。她聽到謝衡之這么說,甚至是有點生氣。
“我看到她也怕死,也會傷心委屈,但她的道心比你們都要堅定,就連最后死的時候,她雖然有傷心有害怕,但她還是沒有后悔,也沒有怨恨那些百姓。”
虞禾記得很清楚,付音是害怕的,但她從始至終都不曾退縮,真正做到了以身證道,護佑天下蒼生到了最后一刻。
謝衡之坐在虞禾對面,聽她語氣急切地辯駁,語氣仍是慢悠悠的。“為何不恨,入了仙門,便該為凡人去死不成”
虞禾跟他說了幾句,有些躁動不安的心緒竟也慢慢平靜了下來。
她忽然想到了朱雀城里發臭的血水,干癟的餓殍堆滿了小車,餓死在母親懷里的稚子,對著付音磕頭痛哭的百姓。
“人就是這樣的要澤被蒼生,就要先知曉蒼生的苦處。付音那么厲害的人,一定去過許多地方,見過許多人。她肯定知道,凡人脆弱不堪,多得是人連飽暖都不夠,也不懂什么叫做大道,顧不得禮義廉恥。修士能夠脫離凡俗許許多多的苦楚,凡人卻一生都逃不過這些煎熬”
脆弱、堅韌、善良、自私,這些都是蒼
生的模樣。世道澆漓,將人最惡的一面逼出來,付音選擇了護佑蒼生,因此好與不好,她都承受到了最后。
“你以前和我說倉廩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只有世道變好了,像朱雀城百姓那樣可恨可悲的人才能變少,付音一定也是這么想的。”她說著又想到了什么,停下來嘆了口氣,才接著說我來的地方,世道已經好了很多很多。”
虞禾說話間,謝衡之望向她的眼神也有了微妙的變化。
“付前輩怕死,也見過人心的不堪,但她還是道心不改,護佑蒼生到了最后一刻。”
“你認同她”謝衡之的語氣沉了下去,不知何時變得嚴肅許多。
虞禾也說不明白,說到底她不能做到與付音感同身受,也不是付音本人,說什么認同不認同,謝衡之好端端地問起這些做什么她只是想為九境的浩劫出一份力,就算結局不算好她也認了,何必非要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