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枳回家洗完澡,盤腿坐在床上。
手機上給簡星疏發了到家的語音,又回了戚舟沈彥的節日祝福。
只是置頂的那個三人小群里,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其實往年的這一天,這個群里也是沒有動靜的。畢竟他們一家人都在一塊兒,有什么話當面說就好。
岑枳看著群聊的對話框,發呆似的盯到屏幕都暗掉。
深呼吸,岑枳跟做好了心理準備似的,一鼓作氣摁亮屏幕,點進輸入框,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敲下“爸爸媽媽,中秋快樂”。像是怕文字的語氣和她語速一樣不夠熱情,又加了個感嘆號和齜牙表情包。
沒有絲毫猶豫地點下發送。
這回的等待,卻顯得漫長了一些。
直到她該熄燈躺下的時間,手心里攥著的手機依舊沒有任何震動的跡象。
岑枳肩膀肉眼可見地塌了下去,斂起下巴,睫毛尖垂下去,像個被人關在臥室門外的小貓,臉頰肉眼可見地鼓起來。
可能是睡了吧。她自己都知道她在自欺欺人地想。
岑枳鼓著臉,把手機放上床頭柜,熄燈,躺平,拉上被子。
她不喜歡用遮光窗簾,不喜歡一覺醒來感覺不到時間流動的感覺,會讓她沒有安全感。
月色淋過薄麻窗簾,臥室里的視覺光線,慢慢從漆黑調成淺暗。
岑枳照例進行每晚的社交情境反思,仔仔細細開始分析。
眼睛盯著青灰色的天花板,卻仿佛看見了那條沒有路燈的,昏沉窄巷里的色調。
有些官感和情緒,后知后覺地,在靜謐昏暗里重新清晰、放大。
賀知野似乎,就是聽她提起傷口,才開始變得和平時不太一樣的。
就好像簡星疏那樣,她每回提起他被賀知野單方面毆打造成可見外傷的事兒,都會異常暴躁。
都會想用吃的堵住她的嘴。
但賀知野那個時候沒有吃的。
只好試圖用
“”
岑枳及時剎住車。
她慢騰騰地,慢騰騰地,把被子又往上拉了一點兒,蓋住自己的嘴。
并且冷靜地質問自己岑枳,你自己聽聽,這分析,理智嗎
好歹也被戚舟拉著看過好幾部經典偶像劇,就算不是很能理解有些極限拉扯的細節,需要人解說,可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更別提在鄭醫生那兒接受治療時,他們一家三口就被叮囑過,阿斯這個群體因為自身特殊性,尤其是女孩子,很容易輕信他人,受到傷害。所以爸爸媽媽很小就教育她,要保護好自己。
譬如幼兒園小班的時候,小朋友們一起過家家,扮演“爸爸”的沈彥按劇本,要親一下“媽媽”的臉頰感謝她準備早餐。
沈彥嘟著嘴靠近的時候,她一把就推開了
女孩子的臉怎么可以隨便親她都懂
可憐的沈彥瞪大眼睛,一屁股蹲跌坐在地上,差點兒疼哭。回家被他親爸看見屁股上的紅腫,以為他又在幼兒園和人打架,舉著晾衣桿逼問之下,才知道事情經過。
于是那天傍晚,她就在自家院子里一臉平靜,心安且理得地坐在小板凳兒上玩水,聽著沈爸爸滿職工大院兒扯嗓門“小兔崽子小小年紀你就不做人了你他媽給我站住”
沈彥鬼哭狼叫地繞著她家后院奶嚎“枳枳不就跟我親妹妹一樣親一口怎么了怎么嗷爸我是不是您親生的啊”
岑枳把自己發散的思維扯回來,正了正色。
可她又分明感覺到,當年的一把推開和今晚的一把推開,似乎哪里有點兒不一樣。
很奇怪,說不上來,更分析不好。
岑枳驀地抿緊唇,一瞇眼睛。
等一下。
她不會,真看上賀知野了吧所以賀知野才會問“喜歡我啊”
反應了七八秒,岑枳被自己這個念頭嚇了一跳。
兩只拉著被角的小手一松,慢吞吞上挪,抓了抓一團漿糊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