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枳快速眨了眨眼,顫開視線,看向那兩個女生。
馬尾辮同學一臉驚恐,背貼著門框滑了出去,最后還不忘紅著臉鞠了一躬,斷續道“對、對不起”
隨后一陣手拉手奔跑的腳步聲,重重消失在樓道里,跟身后有惡鬼在追似的。
岑枳“”
賀知野也沒這么嚇人吧她同桌,不是很好看嗎
教室后門終于空下來,走廊上也只剩了他們班打鬧的男生,賀知野走進來,默然坐到她身邊。
岑枳邊給筆下那個直三棱柱加了個輔助線,邊偷偷去看他表情。
如今成績好這事兒,也不用藏著掖著了,她刷起題來,自然明目張膽。但居然還不如之前每天放了學偷偷摸摸做一點來得輕松。
可能是出分后的這兩天,她能明顯觀察到,賀知野的表情,顯示他的情緒有點兒不太對勁。
但怎么個不對勁,她又分析不好。
不像剛開學那回,他煩躁得比較明顯,就比較好判斷。
這位少年最近這樣不帶什么情緒的表情,似乎談不上是在生氣,又的確不算開心。
譬如賀知野還是會和她說話,還是會和她一塊兒吃飯。黨夏和老同學一塊兒上商業街吃飯的時候,賀知野在食堂看見她,也會沒什么表情地撩她一眼,下頜一偏,簡單又平靜地對她說“坐。”
更沒問她要不要換座兒。
她這種對情緒感知需要量化的人來說,就很難形容這種不對勁的微妙之處。
這兩天臨睡前,岑枳也反思過,是不是她這樣的行為,雖然說不上是騙,但多少沾點兒瞞的性質。
尤其是看見她的社交同心圓上,同桌那一欄孤零零掛著賀知野名字,書桌上還有他整理的,沒做過兩道的高一習題的時候,更覺得自己多少有點兒不地道。
用沈彥的話來說,大概屬于“你在浪費我的感情”
可這種類型的社交情境,她又沒遇上過,更沒訓練過。
到底是該好好道個歉,還是該和之前一樣,當沒這回事兒似的正常相處下去,她也不明白。
岑枳無奈地皺了皺臉,有氣無力地趴上她攤開的習題冊,很輕很輕地,嘆了口氣。
周五晚上回了家,岑枳盯著貼在冰箱上的“心情晴雨表”,罰站似的看了十分鐘。
曾經有一段時間,她的情緒表達就像只有非黑即白的八卦圖、正負兩級的磁場。后來才明白,高興也有層次,悲傷也有深淺。
好比天氣,晴朗,晴到多云,多云,陰,陰轉小雨,小雨到中雨,中雨到暴雨
她在一遍遍的訓練中,努力表達自己不同的情緒,也學習分辨別人情緒的差異。
岑枳指尖抵著那張表格,從上到下,按天氣邊標注的色澤飽和度,慢慢地往下滑,到灰蒙蒙的陰天那一欄停住。
指腹輕輕在灰色那一格摳了下,岑枳突然有點兒害怕。
怕賀知野又和開學那會兒一樣,一個周末一過,又突然想不開。
畢竟賀知野這兩天的情緒,跟晴朗的確是不沾邊兒的。
岑枳木然地盯著表格下半部分漸深的顏色,收回手,深呼吸,鼓起臉長促吁了一口,低頭摸出塞在睡衣口袋里的手機。
樓上的賀知野洗完澡,剛從水汽氤氳的浴室出來,就聽見放在客廳茶幾上的手機在震。
少年幾步踱過去,抬手,頭微垂,搭在腦袋上的白毛巾擦了擦頭發上的水珠子,俯身拿起手機。
視線掃到手機屏幕上,是個陌生號碼。
正準備掛斷,擦頭發的手一頓。
號碼顯示歸屬地。
省s市。
手機已經響了一陣,對面卻沒有半點要掛斷的意思。
賀知野垂眼,抽下腦袋上的毛巾,隨手扔在茶幾上,人往沙發上一坐,劃了接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