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知野說得很平淡,仿佛在用盡可能貧瘠的描寫,敘述別人的故事。
岑枳卻不由生出些憤怒。
賀知野的媽媽,就因為那個并不確定的“可能”,在兩位自己沒有做好應有措施的前提下,冒著小朋友肯定有一半幾率成為另一個血友病患者的可能,再用對另一個兒子的所謂的“愛”來做借口,生下了賀知野。
生下之后,又不停地冷暴力和道德綁架賀知野。
按岑枳的分析,賀知野的存在,就是在提醒賀媽媽對“愛情”的背叛。
或者這一層面的情緒,起初還有一點,后來已經被別的更主觀的情緒代替。
她更沒有辦法面對的,是她的無能,她的懦弱,她的妥協。
嫁給賀爸爸的一開始,她還可以欺騙自己,她是為了給徐懷一個更好的將來。
那賀知野的存在,仿佛就是在不停地提醒她想掩蓋的東西。
賀媽媽這一輩子,活得實在太順遂了,順遂得不允許自己承認這些不該在她身上出現的,劣質的形容詞。
可岑枳一時間門竟又不知道,到底是始作俑者更可惡一些,還是在故事里仿佛隱形的,冷漠的看客和幫兇賀爸爸更讓她生氣一些。
岑枳捏了捏手指頭,深呼吸了一下,小聲問他“那你,為什么沒去中考呀”
賀知野沒隱瞞,但只平淡地說“耳膜穿孔,住院。”
岑枳滯了滯,突然想起賀知野中秋那回受傷的樣子,張了張嘴,有些話,突然就不想問了。
好像真相和撕開面前少年的難堪比起來,一點都不重要了。
賀知野卻靠進了沙發里,像是整個人都松懶下來,微斜頭看著她,下巴微微揚起,像籃球場上揚著手,讓全場確認他們能得第一那樣篤信道“枳枳,我很好。”
岑枳微怔。
“你同桌我,就是最好的。”他揚唇笑了笑,又傾身過來,抬手勾著她后腦勺輕拍了一下,仿佛又成了那個懶懶散散,卻對她說的話,全能實現的肆意少年,“因為我們枳枳,值得最好的。”
岑枳突然覺得,嗓子有些發緊。
好像看見他打贏了架,卻蔫巴巴站在門口,像個沒人要的大狗狗那樣的時候,都沒有這種感覺。
就像歐旭明說的。賀知野這人,仿佛做什么都輕而易舉,仿佛只要是他說出口的,就都能做到。
但這些,都沒辦法抵消他小心掩蓋起來的,本來就不應該他承擔的矛盾和自責。
她輕抿著唇,盯了賀知野兩秒,驀地說“賀知野,你站起來。”
“”
“這是,”賀知野一側眉目輕挑了瞬,但還是聽話地慢騰騰地站起來,又忍不住有些好笑地問她,“哪句話惹我們岑小姐生氣了”
岑枳沒理他的吊兒郎當,同樣站了起來,無聲地靠過去。
不同于第一次帶著輕顫的,更像是想抓住什么東西能讓她平靜下來的擁抱。
也不同于今天在籃球場上,慶祝勝利的喜悅,那種不由自主的不抗拒肢體靠近,帶著興奮勁兒的接觸。
小姑娘雙臂從他腰側穿過去,小手環到他身后,帶著些微僵硬的笨拙,用似乎不知輕重的力道,一下子抱住他。
像安慰哭累了已經閉上眼,卻還在輕噎的即將入睡的小朋友,一只手在他后背心口的地方,輕輕拍了兩下。
柔軟的懵懂的又堅定的體溫,仿佛隔著衣料,一下子陷進他胸腔里。
“我知道,哥哥很好,也很不容易。可我,還是只想關心我在意的人。”她努力墊著腳,抱住他,下巴嗑在他肩窩里,輕聲告訴他,“所以賀知野,”
“我又欠你一次。”她說。,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