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外外涌的人聲,漲落潮般,在某一段嘈雜開,又低落下去。
賀知野眼睫毛動了下,側轉身,彎腰,在玄關那兒換了鞋,自然地朝客廳去,看了眼稍挪了半寸位置的小八仙桌,伸手把它挪回來。
頓了兩秒,又轉身,往小臥室的方向去。
窗簾是完全拉開的狀態。一樓,采光卻并不差。
一目了然。
賀知野看見小姑娘那張小床。白底鵝黃色小細格子的小被子,平平整整地蓋住床。那個他們一塊兒贏回來的二等獎,乖乖坐在她枕頭上。
窗邊小書桌那排木質的書架上,高矮厚薄,放著她或許還沒做完的習題冊。
書桌上透明小抽屜一樣的收納盒,里面一定有一層,底面上還寫著那句擦不掉的“你不想吃夜宵,那我們明天,吃別的吧”
還有那個她掛在白墻上,換做從前看了,或許會覺得怪異,如今卻明白是什么的,圈圈層層勾勾畫畫,寫滿了名字的銅版紙。
賀知野走近,像被浮著細塵的光線炙了瞬,微瞇了瞇眼。
指腹在斜光下打出的微凹的印子上摩挲,挪移。
即便她當初寫得再小心,鉛筆的字跡擦得再干凈,那個下手不知輕重的小姑娘,還是把他的名字,在不同的地方留下了抹不掉的痕跡。
原來,小姑娘早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用自己的方式,小心翼翼,一點一點,慢慢將他挪進她認為的,
最重要的地方。
賀知野指尖,跟著他突然笑得輕顫起來的肩一道顫了下。
他收回手,撐著她的書桌,放任自己笑下去。直到睫毛一瞬不眨,自己都不知道頓了多久。
像滯頓的時間終究要往前,賀知野指節動了動,拿出手機。
電話沒響幾聲,對面很快接通,卻并沒有說話。
賀知野明白,對面是在等自己先開口。
兩端長久的沉默,賀知野倏地低頭,闔了闔眼睫。
再睜眼時,他開口道“爺爺。能麻煩您幫個忙嗎”
因為走得急,岑枳連課桌里的幾本習題冊和小水杯都沒能帶走。
有些事,誰也沒有商量過,但仿佛一整個教室的人,都默契地絕口不提。
周五傍晚換座位的時候,馬嘉悅看見賀知野仿佛什么都沒發生一樣,平靜又自然地把岑枳課桌里的東西拿出來,換到下一周要坐的位置上去。
那一刻他仿佛有種錯覺岑枳不是走了,只是請了個小長假,可能,下個周一,就會回來的。
直到周一一早,他看見賀知野一個人從教室后門進來。
臉上神情有些困倦的漠然,倆手抄在褲袋里。
馬嘉悅有一瞬間的恍惚,好像時間退回了一年前。
但好像又有哪里是不一樣了。
譬如,那種曾經浮在少年眉目上,因為困倦不加掩飾的低淡躁意,好像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