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路跌跌撞撞長大,大學畢業工作滿三年才準備考一級造價師,不料外婆卻查出了肝癌。
短短半年,人便沒了。外公傷心過度,糊涂了,誰也不記得,只記得每日要晨練。
為了照顧外公,她辭了工作,在家開網店賣竹編、木雕和盆景。那樣的日子雖然辛苦,但也恬靜。外公癡了兩年,一天突然清醒了,做了一桌菜,全是她愛吃的。那日老人躺下后,便再沒醒來。
葬禮辦完,她一口氣也泄盡了,變得消沉,竹編不做了,也不雕木,更沒心思構造盆景。放著網店不管,人就癱著,一本一本的小說看。餓了點外賣,渴了喝水,出門只為扔垃圾足足半年,都是這樣過。
待她終于接受了自己孤寡一人時卻來了這。嗚咽出聲,眼淚洶涌。辛珊思,你到底造了什么孽,要承受這些
接下來該怎么辦啊
雖然現世她已無牽無掛,但這里誰要在這里
她要回家啊啊啊
辛珊思崩潰,卻不敢放開聲發泄,緊咬著下唇,抱住自己。哭了足有一刻,許是身心俱疲,低泣漸漸沒了,短促的氣息也平緩下來。她沉入了睡夢。
夢中,同樣是夏日夜晚,天氣陰沉。排排六層老樓,因著政府講究市容,新刷了橙黃色涂料。三十一號樓一零一室,一個披頭散發面色慘白如紙的女人正縮在床上,驚恐的大眼警惕著四周。
隔了好一會,大概是確定屋內安全,她身子慢慢松弛,目光死死盯著通向小院那扇沒關的門,伸腳一點一點地往床沿探去。下了床,挪動僵硬的身體到敞開的門邊,呆了很久,才生澀地抬腿向外跨。
小院,十平左右,三只花架上擺滿了盆栽,只只靈巧,意境唯美。只是好像缺乏照料,花草都有些蔫蔫的。院子角角落落散著石料、瓷盆、碎木
女人站在院中,仰首望天,淚滲出填滿眼眶,外溢順著眼尾流進發里。暗沉的夜空響起悶雷,她漸漸不支,身子軟倒。人癱躺在地上,也不起來,盯著夜空的雙目慢慢閉合。
一道雷光滑過,咔嚓一聲。辛珊思從夢里驚醒,嘴里還叫著“好好過”音未落,碎片式的記憶沖入腦海,像電影放映一樣呈現。她兩眼呆愣著,連氣都忘了喘。
原身活了十八年,四歲就記事了,只六歲起她的記憶里便多是牢籠和她的母親。辛珊思雙目又濕了,哽咽低喃“好好過。”這話不止是說給夢中的她,也是講給自己聽的。
她不知道剛做的那夢是不是真,但意識深處有個聲音在告訴她,你回不去了。
若真回不去,那她希望這是一出靈魂互換。她愿原身在現世好好活,把曾經被牢籠禁錮住的天性都活回來。
豆大的雨滴滴落,啪噠打在手背上。辛珊思抹了把眼,抬首望了下天,扶墻爬起來。她不能在這繼續待著,天亮后,肯定是要出城。
出城
如果沒意外,現在辛悅兒應已經知道她跑了。辛珊思擰眉細想,辛家會甘愿放她這大殺器離開記憶里,近三年,她出過辛家三回,回回都是為殺人。
辛家家主辛良友,即這身子的親爹,可會拿捏人了。
不一會辛珊思眼神一亮,抬手摸上自己的臉。她知道該怎么避過辛家耳目了,移步去找河。雷聲隆隆,雨下急了。把捆在背上的布袋卸下,抱在懷里,她也不急切,仰頭張嘴喝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