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八月,天就分早晚涼了。辛珊思打算趁居有定所時,做兩身厚實的衣裳。裁剪,她是會的。前生,外公在婚后給外婆買了臺鳳凰牌縫紉機,幾十年都沒壞過,她閑時沒少踩。最近又是做月事帶又是納鞋底,針腳也練出來了。
她這身子,上衣做的偏長估計得要四尺半布,褲子三尺到三尺半。一尺棉布,是十六文。棉花貴,一斤在一百文左右。
算了個大概,辛珊思拿著攢下的一百五十根絡子,去了堂屋。正好,滿繡也在說裁秋衣的事。
“就該您勞心勞力地養我,我還不能孝敬您了”
“我有衣裳穿,你給自個做。”李阿婆嘴上如是說,眼里卻泛起水光,她滿心欣慰“這么大姑娘了,該穿點亮眼的。不定哪天媒婆上門,說嫁就嫁了”
“您胡說什么呢”滿繡跺了下腳,見好姐妹來,臉都發熱“你看我奶。”
趁孫女不注意,李阿婆撇過臉抹了把眼。辛珊思跨進門,把包絡子的小包袱放桌上“阿婆說的沒錯,你也別羞。”現在可不似千年后那般開放,“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該想想要尋啥樣的婆家了。”
這話算是說到了李阿婆心坎里,女子婚配,不單要看漢子品性,還要摸摸準婆家處事。尤其她家繡丫,身后只她一孤老婆子,沒個兄弟做靠山,若婆家賴,那日子定舒心不了。
“你怎么也也這樣”滿繡兩腮燒紅,丟下快打好的絡子“不理你們了,”跑了出去。
辛珊思笑了。
“這丫頭”李阿婆也跟著揚了唇,走到桌邊看了眼小包袱“我明天給你送去繡坊。”
“阿婆,我想扯些布。”她離開辛家已經二十四天了,一直沒發病,但辛珊思不以為這身子換了個芯子就全好了。她是不知道如何分辨真氣、內功,但自個力氣有多大還是清楚的。
內功沒散,就在她體內。
李阿婆點頭“是要扯兩身。”過去用指給她量了量,“前幾天聽金掌柜說,南邊要來批布,也不知道到沒到到了,咱們可以問問有沒折損的布,那個一樣用,但要便宜不少。”
“勞煩您了。”
“你給我和繡丫納了那么些千層底,我眼清明。”
相處了快一月,李阿婆是真心喜歡姍娘子。這丫頭不愿欠人,在家里住著,重活累活樣樣上手,一點不嬌。教了繡丫才多少日子,繡丫不但會打二三十種絡子,連裁剪、配色都長進好些。她也珍惜這份緣。
滿繡避了姍娘一下午,但晚上卻擠到了西屋。她滿十五了,也不是沒想過嫁人。可就陳繡娘那樣的,還遭過男人打罵。她心里期待是期待,但多少有點怕。
“姍娘,你發總盤著,是嫁過人了嗎”
辛珊思平躺著,扭頭看向小姑娘,彎唇笑道“終于問出口了”
“我我這不是怕你傷心嗎”滿繡又好奇得要死,姍娘長眉星目中梁又挺,一看就是有福之人。她還十分能干,怎么都不該落得流離在外
“我沒嫁過人。”前生在大學時談過一年純純的戀愛,畢業后忙于工作和家里,她也沒時間折騰旁的。今世辛珊思嘴邊的笑漸退,身懷一顆不定時炸彈,跟誰好都是禍害人家。
“那你還說我。”滿繡笑著推了下她。
辛珊思道“我是沒嫁過人,但我娘所嫁非人啊,她落得什么結果死在我爹手里,所以”
“你娘不是和離了嗎”滿繡震撼,后又一下將事串聯上了,脫口罵道“你爹怎能這樣,還是人嗎”不怪姍娘要出走。她不走日日便對著惡父,是報仇還是不報仇
“所以嫁人一定得看準了。”辛珊思傳達著她的思想“你要牢記,不管什么時候都要珍重己身。明面上可以從夫、以夫為天,但心里萬萬要清醒不能全倚仗男人。男人的愛惜,是會變的。”
黑暗中,滿繡看著好姐妹,唇微微抿起。
辛珊思怕她不懂“我問你,成婚后若有了孩子,你當以孩子為重,還是以自己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