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愈下愈大,沒有一點要停的意思。天亮后,街上還是空寥寥。周遭很靜,久久有黎上帶著,辛珊思練起功。混元十三章經,她已修到第六章守元。這里的“元”比采元的“元”更廣,它包括了精元和元神。守元,就是守住精元和元神。
練就了這章,她就不用再擔心精元被奪和攝魂之術。一指點心,放空思想,雙手挽蓮花,輕柔交錯,一向天一向地。外間黎上跟窩籃里的閨女對看著,小久久很賞臉,一笑再笑笑出聲。
快到午時雨還沒停,街上無人,有店家就關門落鎖了。三禾客棧仍開著,后廚霧氣騰騰。過了午飯市,雨終于小了點。掌柜坐在柜臺后,翻著上月的賬。翻完正要嘆氣,抬眼就見一張白臉櫻桃口,嚇得膽都破了。
“你你”她什么時候站在那的
“我要吃血腸面。”女子說起話跟沒魂一樣,與她呆滯舉止不同的是兩眼很亮。
她在笑話他,掌柜捕捉到東瀛女子眸子里的譏諷,壓著心頭的火,站起身“這位姑娘,我們店里沒有血腸面。”
“那就現在做呀。”女子也不管做不做得了,踩著濕木屐噠噠地去堂中坐。她的身后還跟著九位一樣做東瀛人打扮的男女,他們行止全都不甚自然。
掌柜思及早上大當家的問話,不由吞咽了下,手伸向毛筆。十個人,到他門口了,他竟然沒發現。
坐了片刻,十位東瀛人許是無聊了,他們紛紛掏出木偶,不用分配角色,提著線便唱起了戲。
“官人奴家不要天上月不想地上皇,只貪您一人,您給的給不的”
“娘子,你我琴瑟和諧舉案齊眉,奈何天將降大任吾莫敢不從,今生只得有負于卿,來世再續夫妻之情啊”
咿咿呀呀凄凄婉婉,甚是擾人。掌柜想請他們別唱了,但望了一眼樓上大當家,又忍下了。
沒人阻止,東瀛人越唱越來勁,都傳到最里面的天字號房。尖細的聲音像針一樣,刺得睡夢中的久久哇哇哭。辛珊思收功下床,喊住要開門的黎上,瞥過桌上裝著糕點的大湯碗,道“我去看看。”
黎上斂目“你小心,這幫東瀛人不好對付。”
“好。”辛珊思出了房間。
她一走,黎上就抱起久久往里間,打開擱在床頭柜上的藤籃,從珊思的錢袋子里取了珠串出來,擰開油燈,將珠串丟進油燈肚里。鑒于唐史,他還是防著一手。
辛珊思走到樓梯口“你們唱夠了沒有”
宮允頭都被他們唱疼了。那些東瀛人像沒聽著話,還沉浸在戲里。
瞧著他們的裝扮,辛珊思刻在靈魂里的一些情感迅速蘇醒。恰好店小二提熱水上來,她過去奪了,就往大堂傾倒,怒罵“老娘慣得你們都蹬鼻子上臉了。”看那幾人收了木偶閃身避過水,她丟開桶,“這客棧就你們,沒其他人了”
躲閃起來倒一點不僵硬,掌柜手揉著額側。
“你說的對。”一個半禿的中年刀客,慢慢仰起頭,爬了幾條血絲的眼望向宮允,掐著戲腔“這客棧就是我們的,沒有其他活人”尾調拖得長長。
宮允忍著頭疼,沉目與他對視著。
收了尾調,刀客桀桀笑起。辛珊思看著他們,站在門兩邊的女子對望一眼大袖一甩,客棧門嘭的一聲關起。
在屋里還撐著傘的那位,正是今早黎上、宮允見著的那個。她嘴抿著,用腹音強硬地說道“交出玄鐵石,留你們全尸。”
“死都死了,要不要全尸也無所謂。”一襲紅衣持雙戟悠悠從后院來“裝神弄鬼,你們倒是挺有一套。”
“不給嗎”刀客拔刀,幾人亮出銀絲。打傘女子轉動傘柄,刷的一聲一片尖銳刀鋒若離弦之箭沖出傘骨襲向宮允。宮允右手一轉腕朝外,一柄劍身不及半寸寬的短劍滑下。利刃逼進三尺地,一劍掃落,他點足直上五尺俯沖而下,殺向刀客。
后廚咚咚咚剁起肉,那聲強勁有力,節奏規律似擂鼓。辛珊思轉首向右,鼻環大漢三兩步到欄邊,上箭拉弓松手。散著寒光的箭矢,破空刺向與紅三娘斗的女子。
察覺箭來,紅三娘虛晃一招,在女子銀線鞭來時,一把擒住她的臂,將人推向箭矢。箭頭都快抵著心口了,那女子后倒摔在地上沒了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