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思瑜問大人安。”談思瑜姿態端莊,眉目低垂。
瑪嘞看著她,想給自己順順氣,但手摸到心口又覺不好,做樣理了理衣襟,然后將手背到后“天色都這么晚了,思瑜小姐怎在此”冷瞥跟著的婢女,“可是下人伺候得不妥”
“沒有。”談思瑜微笑“小女在此,是為了等大人。”
瑪嘞一激靈,下意識地察看四周,腳往后退,離那姑娘遠點。他心里清醒得很,岳父選他做女婿看中的就是他安分老實,讓他坐上崇州城達魯花赤,也是因為他成親后的十余年對待夫人一心一意。
他好容易過上這好日子,可不敢糟蹋,擺正臉色問“你有事兒”
談思瑜頷首,沉凝兩息,放柔了聲問“小女聽說黎上閻晴要買盛冉山那片地”
“是嗎”瑪嘞裝糊涂,盛冉山那片荒地不賣放著做什么去年冬里都有狼群下山跑到官道那了。知府整日發愁,月初還來煩他說想召集獵手去將盛冉山走一遍。現在有人買,崇州官衙從上到下一片歡騰。
談思瑜也不管他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微笑著說“盛冉山往東就是密宗,小女以為那片不宜賣給漢人。”
“密宗不是在魔惠林嗎”瑪嘞真糊涂了“魔惠林距離盛冉山足百里,你怎么能說盛冉山往東就是魔惠林”這不是平白把他大蒙的地輿挖了百里
“是足百里,但從盛冉山跑馬到魔惠林也就眨眼的工夫。那塊地若是叫黎上閻晴買去,對密宗威脅頗大。”談思瑜凝眉行禮“小女還請大人慎重。”
瑪嘞心里竟生了一絲痛快,從來都是人怕密宗,今天倒是稀奇,調過來了。原密宗也有畏懼的主。只不賣給黎上閻晴賣給誰尋常富戶,哪個又敢買盛冉山那片
“這事我尚未聽說,明天上值了我問問。”
這瑪嘞就沒拿她當回事。談思瑜不愉“大人,此事關乎密宗存亡,實重大。小女想誠南王若是知曉也定不會同意崇州賣盛冉山那塊地,您可一定要三思。”
拿誠南王嚇唬他瑪嘞沒了耐心,看向女婢“時候不早了,送談姑娘回客院歇息。”府上出于客氣,叫她幾聲思瑜小姐,她還真把自己當排面上人了。看不起漢人,她大概是把她娘談香樂的出身忘得一干二凈了。
一個賤婢給達泰偷生的種,竟也好意思在城門口嚷嚷她是寒靈姝嫡嫡親的侄女寒靈姝嫡嫡親的徒弟,就坐邊上驢車里頭,人家到處嚷嚷了嗎
談思瑜抬眼,望向那張油膩的臉,心里怒極。若現站在這里的是她父,瑪嘞哪里敢擺此般嘴臉
瑪嘞輕笑“我也勸你兩句,紇布爾氏的臉面,是紇布爾部落無數勇士用血和命掙得的。你能不能冠上這姓氏,我暫且不知。但我以為你身上既流有紇布爾氏的血,就該珍重每一個敬重紇布爾氏的人,而不是在此對我指手畫腳,折損紇布爾氏的威望。
最后我再警告你一句,官家的事,不是現在的你能過問的。”說完,他便挺挺肚子,大跨步離開。
談思瑜大睜著眼,瑩瑩淚水填滿眶。
主院,高挑的大肚婦人站在檐下,見瑪嘞回來,淺笑著幽幽問道“怎么晚歸了半刻”
瑪嘞疾步上前攙扶“府里盡是你耳目,你能不曉為夫是被誰絆住腳了嗎”
婦人剔剔指甲,漫不經心道“跟她娘一般,野心勃勃。”
翌日寅時,辛珊思一行就拾掇好行李。用完早飯后,他們退了房趕車往北城門去,到荀家屯還不及辰時。在路上耍玩的小娃子見著他們,撒腿就往屯里跑。
因為要修屋頂,所以昨日他們離開時就沒鎖門。現在院子的門鎖著,想是屋頂已經修好。陸耀祖騎馬上前,用刀把鎖別開。
院子里干凈許多,地里的菜也澆過水了。辛珊思一手抱著黎久久一手提著藤籃,去往正房。屋里被清掃過,掛墻角的蜘蛛網都不見了。石磚地上的泥也被鏟得干干凈凈,炕榻上更是一點灰塵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