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冰寕心里舒服了一點。辛珊思道“我殺孤山,是因他該死。”
“我知道。”姜程坦誠“方闊拿話本入大雄寶殿給眾僧做早課的事,你們應該都知了。”
“是你將他的經書換成了話本。”風笑看著姜程。
“是。”姜程皺眉“我十歲時,發現方闊筆下寫的不止是經書,還有話本。當時我也沒多在意,只閑時會偷偷溜進他的禪室翻個兩三頁,沒幾回,就被方闊逮到了。方闊警告我,話本可以看,但不可將他寫話本的事外傳。孤山比我早知道這事,他對話本里的殺伐很沉迷。
泰順元年,西陵方家家主方毅然病逝,他兒子方子和因為年歲不足經歷不夠,爭家主之位時敗給了方家二房。大概是怕叔父打壓,方子和以為父祈福之名,到靈廣縣暫居。
靈廣縣就挨著釋峰山,有這便利,方子和隔三差五地就上山尋方闊論經。我會意識到方闊那些話本潛藏著許多危害,是因方子和的一句話。他說,若是垚軍城姚家能落得話本里土家那般結局,我也愿做房家。
寫土、房兩姓的那本話本,我讀過。聽了這話,我當時心就一沉。因為那話本里的情節,并非是完全不可能變成現實。方闊的最后一本話本,寫的是狀元郎。也正是這本犯忌諱的話本,讓我下定決心揭發他。”只最終,黎家還是被滅門了。
“狀元郎”程余粱冷色,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吐出三個字“戚寧恕”
見程老這般,辛珊思直問“米掌柜向黎家借銀的事,您知道”
“當然。”程余粱放在桌上的手被握得死緊“米粥以戚寧恕之名,說陣前戰況緊張,陣后軍餉不足,求黎家襄助解燃眉之急。他開口就是六十萬金”
姜程驚詫,這跟方闊寫狀元郎的那本話本里的情節雷同了。
“六十萬金,黎家的七分家底。”程余粱恨極“老太爺在去信跟戚家、戚寧恕確定后,沒猶豫就借出了。黎家滅門后兩月,戚寧恕戰死。”一拳錘在桌上,“那賊子根本就沒死。”
黎上讓尺劍去把那大紙包拿來“您怎么知道戚寧恕沒死”
平緩了下心緒,程余粱細說“我領的那支商隊是在快到隴西的邊界上遭的襲擊。商隊沒了后,我聽聞黎家出事,壓根不信。黎家在西北那是龐然大物,怎可能會一夜就沒了
我與曄兒喬裝打扮偷偷潛回坦州。到了方林巷子,我接受了現實。黎家確實沒了。怕暴露,我都沒敢去你祖父、父親的墳上祭奠。沒幾天,我和曄兒又回去了裕陽。從此,我父子兩就混跡在碼頭、賭坊、暗市各種人魚混雜的地方,留意著那一片的動靜。”
尺劍拿了大紙包來,辛珊思抱過還牢牢抓著頻婆的黎久久。黎上接了紙包,將它打開。
“這個”程余粱抽了壓在一大沓紙下的一本冊子“是我那趟商隊出行的買賣記錄。”
黎上翻開,二十年過去,冊子的紙張雖已泛黃,但里面的記錄沒絲毫暈染。由此可見,這冊子被保存得多好。
“起初查的時候,一點頭緒都無。”程余粱道“直至裕陽宋家守完孝嫁女,才讓我找著劫商隊的賊匪。”他伸手翻冊子,定在第七張,“宋家嫁女賠了一整套的紅寶石赤金頭面。”
冊子的第七頁上記錄的正是一套紅寶石赤金頭面,連頭面的樣子都有。身為女子,辛珊思單瞧那些小飾的圖像都心動不已。這套頭面上鑲嵌的紅寶石,有八十九顆,都是極品鴿子血,價值過千金。
程余粱說“宋家那女兒回門時,戴的正是這套頭面,我一眼就認出了。從這起,我和曄兒便盯上了宋家。也正是因為盯著宋家,我們才發現戚寧恕沒死。”
“宋擎云最小的兒子,叫宋以安,是個庶出。”程曄聞嘆聲,不禁看向放下頻婆的小團子,眼里滑過笑“泰順七年,在他要成親的前半月,體態突然變得十分直挺,走路也不浮了。我察覺不對,便趕緊報了爹。
爹沒急著去瞧那個宋以安,一直等到宋以安成親那天,才混在人群里放肆看他。”
“當時宋以安騎著馬,我看到他就生出一股熟悉。”程余粱跟了二十余年的商隊,閱人無數,記人也厲害“在他抵達宋家大門口下馬的時候,我想到了這股熟悉是來自于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