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景行看過顏青棠的生平。疾風司出動,足夠查清很多東西,有些哪怕本人都記不得的事情,其上也有記錄。
究其前十九年,她從小到大一向循規蹈矩,哪怕做生意,也是以誠為本。
就像顏世川一樣,雖為商,但并不是個只圖利益的奸詐之人,商亦有道,行事有方,因為她爹從小就是這么教她。
與之有過生意來往的,無不對其為人贊不絕口。
可實際上真實的她,有著狼的狠,狐貍的狡猾,虎的霸氣,鷹的高明遠識。這樣的人,走一步算十步,別人還不知她要干什么,她的天羅地網已然布下。
紀景行突然有種明悟,以前的她并不是不懂這種賺錢的手段,只是有她爹在,她收斂著,大抵也是不屑為之。
那日,在她爹陵前,她告訴顏瀚海“該報的仇,我自己會報,與你們無關。”
當時,他并未放在心上,只以為她要以與欽差太子合作,來作為扳倒這些人的基石。
事實證明,她不靠任何人,就有這樣的能力。
顏世川可知道他的死,放出了一個怎樣的人
當她無所顧忌,當她傾盡全力,足以顛覆任何事物。
見景陷入久久的震撼,顏青棠的虛榮心一瞬間達到了頂點。
“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這才哪兒到哪兒”
“你還有什么”
他竟一時找不到何種言辭來形容。
這時,她卻又賣起關子“你以為這就完了還沒完呢,我想做的,可不僅僅是圖他那點銀子。”
說到這里,她眼色暗了下來。
這一次壯舉,注定無人知曉。
即使有可能窺得端倪,大概也要很久以后了。
而事了拂衣去的顏青棠,在把景忽悠走后,再度換了衣裳來到貢院外,接書生回家。
之后數日里,她一直待在青陽巷,沒動彈過。
可整個絲織市場卻因為她的行舉,開始刮起狂風暴雨。
就如她猜測,很快就有人敏銳地嗅到味兒,紛紛開始拋售手中的生絲。
大家都急著賣,你賣四百一,我就賣四百零八。這世上從來不缺喜歡互相擠兌之人,也不過一天時間,絲價跌回四百。
但還有更多的人心存僥幸,想再拿一拿,說不定明天會漲回去呢。
即使沒有別人買,別忘了還有六大家接盤。
很多人都是基于這些,才敢不斷的買進又賣出。
可他們并不知道,暗中顏青棠交代的拋售已經開始了。
這一次,她拿出了整整一千擔生絲拋向市場,并把手里能動用的人手,都動用了出去。
甚至借用了欽差的人。
陳越白連連苦笑不已,他疾風司的人,原本好好的當著探子,現在全成了鉆進大街小巷賣生絲的絲商。
江南織造局里,嚴占松笑著道“沒想到,沒想到啊,你竟有如此大的手筆。”
看來之前那場博買也被嚴占松知曉,不過想想也是,織造局管什么的跟絲綢有關的,自然瞞不過他。
葛四爺干笑“大人,小的這不也是為了生意,您也知道,今年的收成大概不好,若不備夠足夠的絲,海上的生意可就做不得了。”
嚴占松還是笑“你考慮的不錯,就該未雨綢繆,有你在,我就放心了,要不我這心啊,一天天總是懸著。”
一場對話,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可出來后,葛四爺的臉色卻不太好。
此時的他已經意識到之前博買之舉太過冒失,也許從葛家沒忍住下場搶生絲起,他就冒失了。
可若是不搶絲,后半年的生意如何做,明年開春的生意又如何做
這本就是個難解的結。如今只能小心行事,也免得招來忌諱。
“四爺,絲價還在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