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兒接過卷宗,服侍他脫去外衫,又往臉盆中倒了水,服侍他凈手凈面。
期間,韓娘一直站著沒走。
顏瀚海洗漱完,回頭看了她一眼。
“你也去歇息吧。”
韓娘勉強地應了聲是,走到門邊時,轉頭道“睿哥兒想爹了,說許久都沒見著爹了。”
顏瀚海嘆了聲,眼中露出一絲愧疚。
“你與他說,我明日去看他。”
比起顏青棠,素云看似當時傷得很重,其實第二天就活蹦亂跳了。
“大夫說我就是磕破了頭,喝兩副藥,只要后面不頭暈就沒事了。”
反倒顏青棠,身上多處淤傷,又動了胎氣,竟躺在床上連動都不敢動,喝藥都得人喂。
她們如今所在的地方是顏府,屬于布政使司右參議的府邸,就在布政使司衙門后面。
宅和府是不一樣的,只有家中有人做官,所住的宅子才能被稱之為府邸。
就好像顏宅明明比這里大,也比這里豪華,景色也更好,卻只能被稱之為宅,而這處小小的三進院,卻能被稱之為府。
顏青棠再次醒來后,就命人叫來了宋天,詢問了當日情形。
就如她猜想那樣,襲擊者只是糾纏,所以顏家這次沒有死人。不過有人受了傷,六子是個倒霉的,傷剛好沒多久,又受傷了,這次是摔斷了腿。
至于疾風司那,由于只有顏瀚海看見了這些人,而他以為是顏家的人,竟讓他們很好地隱藏了過去。
其實疾風司的人當時就認出了顏瀚海,才由著他把人救了回去。
而顏青棠,她倒沒有埋怨欽差食言,只以為欽差人手不夠,景走后,便沒有人保護她了。
所以考慮到顏瀚海的話,再加上自己如今確實不適合挪動,她便在顏府養起傷來。
對于要住在顏宅,顏青棠并無任何負擔。
因為在她心里,顏瀚海本就欠自己的。
中間,顏瀚海來看過她幾次,她一律沒什么好臉。
不過這人還是每天都會來兩趟,似乎并沒有放棄拉攏她的心思。
顏瀚海正在煎茶。
他是個做什么事,都十分認真之人。
桌上有竹爐,有茶壺、茶釜、茶碾、茶盅、茶盒,各種茶器齊備。他先把茶放在茶碟中,置于明火上煎烤,待茶微微變色,置于長柄茶釜中用沸水滾煮。
水過數滾,茶湯呈淡黃色,倒入茶壺,再分以茶盅,享用。
這是煎茶法,盛行于江蘇長江以南,像揚州那邊,更盛行撮泡法,也就是省去了煎和煮,直接用滾水沖泡。
顏青棠平時喝的就是撮泡茶,倒沒想到此人竟如此雅興。
見她目光落在茶上,顏瀚海分出一盅。
“你可要飲”又說,“你如今還吃著藥,倒是不宜飲茶,也免得沖淡了藥性,不過少飲些許,應該無礙。”
說著,他端了一盅來,遞給她。
如今顏青棠已經能坐起來了,但還不能下床。
她倒想不接,但她這幾天每天都要喝幾碗藥,吃得也清淡,嘴里寡淡至極,也是平時吃慣了茶,一日不吃就欠得慌。
想了想,是他欠自己的,她也就理直氣壯地接了過來。
一遞一拿之間,兩人目光碰撞。
她在對方眼中看到一絲笑。就像當初,他坐于父親堂上,她貿然闖進來,卻未曾想竟然有客。
要說慌張,定然是有些的,她努力讓自己顯得淡定。因為爹說了,為人處事要處事不驚。
當時也是目光碰撞之間,她在對方眼里看到一絲笑,就像在笑她小孩子故意裝大人。
瞬時,她覺得他在她面前煎茶,就是故意的。
“你倒不用如此鍥而不舍,如今這般情形,你我之間還談什么合作,本身就有共同的敵人,各做各的不好”
她把喝空的茶盅放回他掌上,近乎用扔的。
顏瀚海對她的粗魯之舉不以為然,拿著茶盅,放回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