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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之后,景再沒有出現過。
顏青棠也就什么都不管,安心地養著她的傷。
其實安心是不可能安心的,尤其中間李貴傳信來說,季書生回來了,潘大娘把信交給了他。
對于書生的反應,李貴沒有多說,只說書生好像很生氣,但之后再沒出現過。
聽完,顏青棠心中很不是滋味,不過這樣似乎也好。
靜了半日,她打起精神來處理相關事宜。
孩子有了,別的準備也不能拉下。
她安排讓人給陳伯送信,讓他假意向外透露,大姑娘要成親了,顧慮到家中有喪,又要百日內完婚,不大肆操辦,甚至沒有放在家里,而是在蘇州。
贅婿也并非謝家子,而是姓季。
總之不需要往外說太多,只透露這些就行了,等再過一年半載,她就會安排贅婿病故,然后頂著寡婦身抱著孩子回去。
做戲做全套,發髻妝容也要改了。
至少不能再梳姑娘的發髻,而是要改為婦人的發髻。
這個素云是熟手,之前經常幫顏太太梳頭,便借著空閑,順手幫姑娘梳了個婦人發髻。
顏青棠對著鏡子看了看,明明這發式她以前也梳過,可總覺得此時鏡中的自己分外陌生,好像一下子就成熟了。
可是這樣,又似乎象征了新的開始。
“就這樣吧,總是要習慣的。”
可要習慣什么,她也沒說。
睿哥兒來了,見她換了新的發髻,只是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他年紀還小,認不出女子發髻不同,代表著什么含義。
倒是顏瀚海過來后,一眼就看明白了。
顏瀚海來時,顏青棠正在教睿哥兒大學中格物致知那一段兒。
睿哥兒最近總是往顏青棠這兒跑,顏青棠呢閑著沒事,這孩子又聰明可愛,兩人也能說到一起去。
“理學里的格物致知,和心學里的致知格物是不一樣的,看似這幾個字都一樣,但實際上意義不同。”
她穿著一襲青綠色的夏衫,下面是白色挑線褶裙。
不在人前,她其實穿得非常素淡,大概是還記著眼下是她爹的孝期。
一頭烏鴉鴉的黑發,梳著墮馬髻,額發一絲未留,只插了一根白玉簪,看起來十分清雅。
“理學里的格物致知,主張的是先接觸事物,通過外在來啟發人內心中的想法、良知,理即至理,要存天理,滅人欲。而心學里的致知格物,要求人知行合一,既要知也要行,行中有知,知中有行,不可分離”1
顏瀚海突然想起,他是奉行心學的,不巧顏世川也對此有所鉆研,于是二人才能成為知己、至交。
世川會這么教她,倒并不讓他意外。
甚至她所說的一些理論,曾經便是出自他之口,未曾想她現在也這么教睿哥兒。
溫和的眼眸上染上一層笑,韓娘在一旁看得心中不安到了極點,忙出聲道“睿哥兒,你怎么又來麻煩顏姑娘了”
屋里和諧的畫面,當即被打斷。
顏瀚海不禁看了韓娘一眼,不過已先進去的韓娘并沒有發現這一切。
見韓娘來了,睿哥兒露出心虛之色,但在看到后面的爹時,他又立馬展露歡顏。
“爹。”
“你怎么又來麻煩顏姑娘了”
“顏姐姐的學問好,我有什么不懂的,就來問她。”睿哥兒小聲說。
“顏姐姐”
“對啊,顏姐姐說我與她屬同族,按照輩分,她應該算是我姐姐,所以我就叫顏姐姐。”
其實若按照主枝的輩分來算,睿哥兒哪是和顏青棠同輩,而是還要比她高一輩。但由于顏瀚海和顏世川乃至交,按著雙方父親的輩分來算,確實是同輩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