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來陪兄長。”
倪素扯來一個蒲團,擠到他身邊坐著,一點兒也不敢看供桌后那一排又一排黑漆漆的牌位。
“兄長,你疼不疼”
她看著倪青嵐滿后背的血痕。
“不疼的那是鬼。”倪青嵐少年老成,從衣袖里摸出來一塊油紙包的麻糖遞給她,“拿了這個就回去吧。”
倪素接來麻糖,卻一分為二,塞了一塊到他嘴邊,又將自己帶來的小枕頭往他膝下墊。
“你素日討厭過硬的枕頭,只這么一個合乎你意的,怎舍得拿來給我”倪青嵐心中熨帖,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兄長有難,我自然舍得的。”
倪素仰頭望他“錢媽媽說,兄長認錯就不會挨打了。”
錢媽媽是倪素身邊的仆婦。
“阿喜也覺得我那日救人是錯”倪青嵐吃掉那半塊麻糖,好些個時辰沒進水的嗓子沙沙的。
倪青嵐出城為附近村落中的百姓義診那日,賀劉氏步履蹣跚地在山徑上攔下了他的馬車,那婦人哭得厲害,也疼得厲害,直喊“先生救我”。
她行來每一步路都帶血,倪素在車中看到她身后蜿蜒的血跡,嚇得連喂到嘴邊的糕餅也吃不下。
“她很疼,可是兄長看過她,給她苦苦的藥汁吃,她就不疼了。”
倪素記得那婦人手捧那么苦的藥汁卻滿心歡喜,像喝蜜糖水一般。
“可是阿喜,”
雨滴拍窗,倪青嵐聲線更迷茫,“你今日聽見了么她投河自盡了。”
到底還是個十六歲的少年,倪青嵐在面對這樣的事情時,并不能尋得一個坦然的解法。
“她不疼了,為什么要死”
倪素不過八九歲,尚不能明白“死”這個字真正的含義,可是她知道,人死了,就會變成祠堂供桌后那些漆黑單薄的牌位,只有名字,無有音容。
“因為我以男子之身,為賀劉氏診女子隱秘之癥。”
“可是為什么男子不能給女子診病”倪素撐在膝上的雙手捧住臉,懵懂地問。
不是不能診病,是不能診隱秘之病。
但這些,倪青嵐也無心對小妹說,他垂下眼簾,庭內婆娑的樹影透過窗紗落在他面前的地磚上“誰知道為什么。”
雨勢不減,淋漓不斷。
倪素看著兄長的側臉,騰地一下站起來。
倪青嵐抬眼,對上小妹一雙清澄天真的眼睛,她那么小,燈影落在她的肩,她脆生生道“兄長,我是女孩子,若我像你一樣,學我們家的本事,是不是就能讓她們不疼,也不會死”
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