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紅的血液順著他的手腕流淌滴落,一觸地面卻轉瞬化為細碎的瑩塵,浮動,散開。
徐鶴雪放下衣袖,指骨觸摸綿軟的床被,他試探般,舒展身體,就像好多年前,他還曾作為一個人時,那樣躺下去。
房中瑩塵亂飛,又轉瞬即逝。
他閉起眼。
聽見右側欞窗外松風正響,雀鳥夜啼,還有篤篤的敲門聲。
徐鶴雪一瞬睜眼。
他起身下榻,走過去一打開房門,便見外面立著一個睡眼惺忪的姑娘,她烏黑的長發披散著,幾縷淺發貼在頰邊,聽見開門聲就大睜了些眼睛,望他。
“怎么了”
徐鶴雪出聲。
“忘了問你,你要不要沐浴”倪素忍著哈欠沒打,眼睛卻憋出了一圈兒水霧。
這一段路風塵仆仆,他看起來就干干凈凈的,一定也很愛干凈。
徐鶴雪一怔,沒料到她覺睡一半,起來竟是為了問他這個。
“我,”
他斟酌用詞,答,“不用水。”
“不用水那用什么”聽見他的回答,倪素的睡意少了一些,她毫不掩飾自己的好奇。
底下的大堂內,店小二已趴在桌上熟睡了,鼾聲如雷。
倪素輕手輕腳地下了樓,掀簾走到客棧的后院里。
渾圓的月被檐角遮擋了大半,但銀白的月輝鋪陳院中,倪素看見徐鶴雪站在那兒,他身上沒穿那件氅衣,一身衣袍潔凈如雪。
被廊廡里的少女注視著,徐鶴雪清寒的眸子里流露幾分不自然的神情,他雙指稍稍一動,倪素只覺這院中的月華更如夢似幻。
照在他的身上,點滴瑩光從他的衣袂不斷飛浮出來,很淺很淡,比他地上的影子還淡。
倪素實在難以形容自己此刻看到的這一幕。
她幾乎以為自己身在夢中。
曬月亮就可以嗎
倪素滿目愕然,幾乎是呆呆地望著立在庭內的年輕男人,不,應該說他還尚是個少年的形容,神清骨秀。
此時身在一片光怪陸離的瑩塵里,且帶疏離,又具神性。
“你一點也不像鬼魅。”
倪素走到他的身邊,伸手觸碰點滴瑩塵,只顧仰頭,卻不知她手指相觸一粒瑩塵時,他的眼睫細微地顫動了一下。
地上那團毛茸茸的瑩光也晃動了一下尾巴。
“我覺得”
倪素仰望著飛檐之上的那片夜幕“星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