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識得苗太尉”倪素抬頭望他。
徐鶴雪與之相視,視線又難免再落在她頸間的錦帕上,他的睫毛垂下去“是,我還算了解他。”
他十四歲放棄云京的錦繡前途,遠赴邊塞從軍之初,便是在威烈將軍苗天照的護寧軍中,那時苗天照還不是如今的苗太尉。
十五年前,在檀吉沙漠一戰中,苗天照也曾與他共御外敵。
太尉雖是武職中的最高官階,但比起朝中文臣,實則權力不夠,何況如今苗太尉因傷病而暫未帶兵,他即便是真有心為自己的兒子謀一個前程,只怕也在朝中使不上這么多的手段。
“其實我也聽蔡姐姐說起過,她郎君性子溫吞又有些孤僻,本來是不大與外頭人來往的,也就是做了大理寺的司直才不得不與人附庸風雅,除此之外,平日里他都只愿意待在家中,又如何肯去那葉山臨的宴席暢飲”
倪素越想越不可能。
她有些記掛蔡春絮,但看徐鶴雪魂體仍淡,他這樣,又如何方便與她一塊兒出門
“徐子凌,我再多給你點一些香燭,你是不是會好受一些”倪素起身從柜門里又拿出來一些香燭。
“謝謝。”
徐鶴雪坐在榻旁,寬袖遮掩了他交握的雙手。
外面的天色漸黑,倪素又點了幾盞燈,將香插在香爐里放在窗畔,如此也不至于屋中有太多煙味。
她回轉身來,發現徐鶴雪脫去了那身與時節不符的氅衣,只著那件雪白的衣袍,即便他看起來那樣虛弱,但坐在那里的姿儀卻依舊端正。
只是他的那件衣裳不像她在大鐘寺柏子林中燒給他的氅衣一般華貴,反而是極普通的料子,甚至有些粗糙。
這是倪素早就發覺的事,但她卻一直沒有問出口。
然而此時她卻忽然有點想問了,因為她總覺得今日的徐子凌,似乎很能容忍她的一切冒犯。
“你這件衣裳,也是你舊友燒給你的嗎”
她真的問了。
徐鶴雪聞言抬起眼睛來,他微動了一下唇,看著她,還是順從地回答“是幽都的生魂相贈。”
他很難對她說,他初入幽都時,只是一團血紅的霧,無衣冠為蔽,無陽世之人燒祭,不堪地漂浮于恨水之東。
荻花叢中常有生魂來收陽世親人所祭物件,他身上這件粗布衣袍,便是一位老者的生魂相贈。
倪素不料,他竟是這樣的回答。
她想問,你的親人呢就沒有一個人為你燒寒衣,為你寫表文,在你的忌辰為你而哭
她又想起,是有一個的。
只是他的那位舊友,到底因何準備好寒衣,寫好表文,卻又不再祭奠
倪素看著他,卻問不出口。
“月亮出來了。”
倪素回頭看向門外,忽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