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黃明亮的光影里,她的眉眼柔若秋水,白皙的面頰因他的衣料輕輕摩擦而透出一片薄紅,燦若芙蕖。
徐鶴雪手上一頓,他收回手,衣袖之間幽淡的凜香輕拂倪素發燙的面頰,她愣神之際,他已接過她手中的糖糕。
鍋子還在咕嘟咕嘟地煮著,青穹忙去用荻花上接來的露水煮茶,“徐將軍,我阿娘說,你用了這些露水,便能好一些。”
“多謝。”
徐鶴雪坐在桌前,朝他輕輕頷首。
“徐將軍快別折煞我們,這也不是什么難事。”范江今日打了一壺酒,鍋子還沒吃,他便先喝得臉頰發紅。
切好的牛羊肉下鍋,雍州新鮮的果蔬并不多,但今日好歹買來了些,倪素端著小碗在旁喝湯,聽范江絮絮叨叨地說些醉話。
范江與鬼魅結緣,便與人沒有了多少親近的緣分,人都道他沒成親便撿了個怪胎兒子,沒有幾個人愿意靠近他,與他閑聊說話。
青穹亦是如此,他生得與常人不太一樣,常年穿著厚重的斗篷,整個人蒼白又枯瘦,沒有同齡的人愿意與他來往。
他們父子兩個在這雍州城中的一口枯井里,相依為命到如今。
“幽都的霧能濯洗生魂記憶,改易生魂形貌,阿雙已不太記得事了,每回我與她說話,都要先說一遍我們兩個是如何相識成親的,然后再問她過得好不好這樣一聊,幾乎就是一整夜。”
范江年約四五十歲,一張面容在雍州的風沙里已被磨得滄桑,一談及青穹的阿娘,他臉上就添了笑意,褶痕也更多。
“那若是她完全忘記了”
倪素輕聲。
“那是好事。”
范江面上不露一絲悲色,他一手扶在膝上,一手端著酒碗,“阿雙生前受的苦太多,等到有一日她終于忘記,便證明她可以擺脫這一切,去輪回轉生了。”
倪素看著他,“您一定很舍不得。”
“我與她做夫妻的時間太短了,但好在她回幽都這些年還能與我說說話,我們誰也舍不得誰,但只要知道她好,我也就安心了。”
一個不受待見的人,卻活得如此豁達開朗,倪素聽著他這番話,捧著碗忘了喝湯,隔了一會兒,她偷偷望向身側的那個人。
他沒有吃鍋子,擺在他面前的碗筷依舊干凈整潔,他只吃了一塊她做的糖糕,之后便是偶爾抿幾口荻花露水煮的茶,安靜地坐在桌邊,聽他們三人說話。
也許是察覺到她的視線,徐鶴雪倏爾抬眸朝她看來。
他清淡的神情里帶了分詢問。
倪素脫口而出“你的茶好喝嗎”
徐鶴雪不知如何答她,他嘗不出味道,也不知這碗茶的滋味如何,他從爐上提來茶壺,倒了一碗熱的給她。
屋舍外又起了風沙,寒涼的夜,四人聚在一塊兒,鍋子的熱氣繚繞,青穹表情遲鈍的臉上也有了一些笑容。
夜漸深,青穹與范江攏緊衣裳離開,倪素洗漱干凈,披散著烏黑的長發坐在床上,問“我們要走嗎”
“暫時走不了。”
徐鶴雪坐在桌案邊,書冊翻動幾頁,他停下,“雍州城外周邊的百姓今夜入城,城門一落鎖,近段時日便不會再輕易打開。”
范江方才在飯桌上說住在城外周邊村莊中的百姓被秦繼勛派人送入城中,以至于今日的城門關得很晚。
“是因為那個胡人我們與丹丘是不是又要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