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不清的胡人猛撲而來,徐鶴雪騎在霜戈背上,提劍將數名胡人兵斬于馬下,他一提韁繩,霜戈便揚蹄往前奔跑。
耶律真的裨將拓達奪來一名弓騎兵的弓弩,對準正在陣中奮力拼殺的孫巖禮,一箭射出,穿透孫巖禮的后背。
“巖禮”
楊天哲眼睜睜地看著孫巖禮重重地倒下去,大睜著一雙眼睛,一動不動,楊天哲目眥欲裂,他大吼一聲,橫刀砍下面前胡人兵的頭顱,朝拓達奔去。
拓達的弓弩對準楊天哲,一箭不中,正欲再射,卻覺寒光一閃,馬蹄聲近,那身著白衣,長巾遮面的年輕人長劍一揮,拓達匆忙后仰,卻被一劍刺中腰側,摔下馬去。
楊天哲正好疾奔而來,長刀一揚,拓達匆忙抽刀向上抵擋。
雍州軍尚有陣型在前,城中樓閣之上埋伏的兵士們將猛火油傾倒而下,再扔出火把,燃燒出一團濃煙大火,將胡人燒得慘叫不斷,一時生懼,連連后退。
“不許退怯戰者,軍法處置他們已經是強弩之末,今日,我們必要拿下此城”耶律真一面應對秦繼勛的攻勢,一面下達軍令。
他聲音雄渾,鎮定自若,令陷入慌亂的胡人兵士勉強定下心,再度朝雍州軍發起猛烈的攻勢。
這一戰又持續許久,兩方消耗極大,雍州軍箭矢用盡,漸有不敵,節節后退,魏德昌渾身浴血,雙臂皆為胡人的金刀所傷,卻還用盡全力握緊手中的刀,不肯放松半刻,“義兄,怎么辦我們”
魏家軍的兒郎一個個死在他的面前,他卻不能落淚,仍要強打起精神,咬牙拼殺。
“只要我們還有一口氣在,德昌,我們就不能退。”
秦繼勛握刀的手已經在發顫,他與耶律真僵持不下,此時近乎力竭,一張臉幾乎都是血漬。
守城二十日,他們已用盡了所有的手段,到如今,終是陷于末路。
這實在令人絕望。
所有的百姓都能聽得見前方的拼殺之聲越來越近,他們相扶著站起來,與家人相擁在一塊兒,又是恐懼,又是悲傷,不少人忍不住發出泣聲。
無人再有心思放燈,除了倪素與青穹,他們兩個人望著漆黑的天幕,渾圓的月亮就在天邊,散著銀白的光華。
守護百姓的兵士們一個個緊繃脊背,嚴陣以待。
不遠處的街道上有民夫們一塊兒挖出的壕溝,其中有水,阻隔了前面順著房舍一直蔓延而來的大片火光。
“倪姑娘,你怕死嗎”
火光映在青穹漆黑的眼瞳里。
“你怕不怕”
倪素卻反問他。
“我知道人死后的去處,知道我阿爹阿娘在那兒,我什么也不怕,”寒風吹得青穹的頭巾滑落,他最怕被人注視的光頭露出來,他也沒有向往常那樣急忙去攏好頭巾,“其實活著對我來說,也有很多好的事物,我見過幽都,所以還是喜歡人間會交替的晝夜,熱騰騰的食物,會輪轉的四季,我阿爹教過我,能活著就要惜命,不管是為了什么,都要珍重自己的性命,但如果要死,我其實也很開心,因為死亡對我而言,是難得的團聚。”
滾滾濃煙彌漫而來,拓達身上負傷卻依舊猶如猛獸一般,眼看雍州軍倉皇后撤,拓達得意地大笑幾聲,率領先鋒軍猛沖。
“砰”。
連綿起伏的轟鳴聲陡然響起,猝不及防地炸響在胡人騎兵堆里。
“是霹靂彈”
有胡人兵慌張大喊。
他們原以為雍州軍已經無武器可用,哪知他們竟還存有霹靂彈這樣的火器,一名又一名的胡人兵身上著了火,被燒得慘叫不迭。
拓達身上也著了火,一時撲不滅,楊天哲趁此機會,領兵回頭,從側面撕開拓達先鋒軍的口子,將他們打散。
楊天哲一刀下去,將拓達砍下馬背來,再下一刀,割斷他的脖頸。
耶律真痛失裨將,卻有些愣神,縱觀今日雍州軍種種陣法,他心中忽而悚然,竟越發覺得這般打法,像極了一個人。
那個他只交過一次手,卻不斷從其他王庭武將口中聽過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