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王輕輕頷首,眼底神情泛冷,好似輕嘲,“娘娘放心,我這就去接她。”
沒說幾句話,嘉王從貴妃宮中出來,正逢一名宦官從夾道那頭跑過來,匆匆在榮生耳邊說了些話,又將一張紙條塞到榮生手里。
榮生點了點頭,轉頭看見嘉王,便走上前,將手里的紙條奉上“殿下,這是您的親衛袁罡送來的。”
嘉王展開,垂著眼睛瞧“樞密院已擬定,今夜子時于城中搜捕蓮華教副教主張信恩,侍衛馬軍司的人已在整裝。”
蓮華教源于佛教凈土宗,明面上是念佛信佛,實則是事魔邪黨,糾集信眾,起義造反。
樞密院得到消息,蓮華教副教主張信恩前日喬裝入京,欲圖大事。
強忍心中翻沸的情緒。
看來,今日泰安殿上的情形,終于令葛讓下定決心了。
“榮生,那宮娥沒多說其它的話”
嘉王將紙揉碎,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一些。
“沒有,她說的話,都是按殿下您吩咐的,”榮生一邊跟著嘉王,一邊低聲說道,“她家里頭的人奴婢也都安撫好了,殿下放心。”
貴妃的跋扈,終究給了他們這些人做文章的機會。
“你是孟公送到我身邊的人,我知道,你對韓清很是忠心,”嘉王順著夾道往前走,“這件事,你已經告訴孟公了”
“殿下”
榮生誠惶誠恐。
“我并沒有要怪你,”
嘉王扯唇,“這些事,你理應告訴他,你還應該告訴孟公,保重身體,如今朝中新舊兩黨爭斗不休,他若不珍重自己,很多人就都沒有了主心骨。”
榮生忍不住道,“殿下,孟相公也很擔心您,盼您好好的,總會有辦法的。”
“辦法”
嘉王抬起臉來,聲音幾乎從齒縫里擠出,“還能有什么辦法到了今日,誰還看不明白,誰若想碰這樁案子,誰就得死。”
榮生從沒見過嘉王如此陰沉的神情,他嚇了一跳,“殿下”
嘉王深吸一口氣,攥緊了手中揉碎的字條,“抗旨回京那日,我就已經將什么都想得很明白了,人到了這個地步,又還能有什么好失去的呢”
不知為何,這話聽得榮生心中不安,他張張嘴,卻聽嘉王道“我要出宮去接吳小娘子,你不必跟著,回去吧。”
“可若吳小娘子回來,那金簪的事不就”貴妃的物件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拿得到的,所以榮生只能從吳小娘子身上下手。
可若是吳小娘子在這個時候回宮,一旦她為貴妃作證,事情就不好辦了。
“我說是去接,卻沒說接不接的回,再者,吳小娘子也不是不知道,如今,我與她才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貴妃生的是個皇子,貴妃就不會再認她這個內侄女,到時,她也只能跟我一起死。”
寒風吹得嘉王臉頰麻木,片刻,他喉嚨動了動,輕聲道
“榮生,往后,你記得多幫我去南郊別苑看看她。”
淡薄的日光在檐上跳躍,檐廊底下覆了一層薄雪。
倪素將春碧色的圓領袍衫給徐鶴雪穿上,手指捏著衣襟一側圓潤的玉扣,一顆一顆地系上,“這件衣裳,從我回來云京就開始做了。”
“我知道。”
徐鶴雪看見了。
即便忙得厲害,她也沒忘了拿出這件衣裳來做。
“阿喜,我讓你很辛苦。”
他說。
“這不是辛苦,”
倪素看他穿著嶄新的錦袍,頭發還披散著,便將他按到銅鏡前坐下,雙手一邊攏起他的長發,一邊說,“給郎君做衣裳,是一件很開心的事。”
徐鶴雪抬起眼,在銅鏡里凝視她的臉。
“今晚你做飯給我和青穹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