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素為他梳理發髻的動作沒停。
“好,”
徐鶴雪輕應一聲,“想吃什么”
倪素想了想,笑著說,“你問我,我一時還真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但你記得要多作幾道菜,今晚我們要喝酒的。”
倪素很快梳好他的發髻,再將那根白玉竹節簪入他的髻間,她俯下身,在銅鏡里看他,“真好看。”
徐鶴雪看著她,握住她的手腕。
黃昏時分,青穹悶聲不響,幫著將灶房里的菜擺上桌,倪素將溫好的黃酒取來,看見桌上的菜色,她愣了一下,看向徐鶴雪,“你何時會做雀縣的菜”
“我幫徐將軍找雀縣廚子要的菜譜。”
青穹忽然出聲。
“第一次做,你嘗嘗看。”徐鶴雪在她身邊坐下。
倪素“嗯”了一聲,她夾了一塊紅燒栗子雞,栗子香甜,雞肉軟爛,她抬起頭,“很好吃。”
她將黃酒打開,每人斟了一碗。
“一碗黃酒之中便藏了人間六種滋味,若有一日,你能嘗到味道,我一定讓你先喝它試試。”
倪素舉起酒碗,熱霧上浮,她抿了一口,見青穹沒動筷,“今日這桌上可擺了整整十道菜,你怎么嘗也不嘗難道在灶房里吃過了”
青穹總說,他最幸福的時刻,就是吃飯的時候,他最喜歡這個人間的食物。
“他沒吃。”
徐鶴雪端起酒碗,輕嗅了一下,聞到馥郁的香味,但入口卻依舊沒有任何滋味。
“我那會兒吃了餅子。”
青穹干巴巴地解釋,然后拿起筷子來,夾菜吃了一口,又捧著碗喝了口黃酒,其中的確有很多滋味,但酸酸甜甜的滋味最明顯。
他多喝了兩大口。
“你喝慢點。”
倪素看他這樣,不由關切一聲。
青穹喉嚨哽得厲害,只得夾菜掩飾自己。
天色在漸漸地發黑,院子里點滿了燈火,倪素捧著酒碗,看著自己的碗碟里被徐鶴雪堆起來一座小山。
“你做飯,一直都比我做的好吃。”
她說。
“你這樣聰明的女子,這世上沒有任何事可以難得到你。”徐鶴雪將一塊栗子雞放到她的碗碟中。
倪素將下巴抵在手臂上,她近距離地嗅到碗中的黃酒芳香,“任何人,都會有自己不擅長的事,也許這件事對我來說,真的很難。”
她說的是做飯,卻又不是做飯。
徐鶴雪輕易讀懂她字面底下的深意,握著筷子的指節屈起,他望向身邊的這個女子,“阿喜”
“今天真的很像過節,”
倪素打斷他,坐直身體笑著說,“就當是我們三個人在一塊兒提前過除夕夜了。”
去年除夕,
她與徐鶴雪就是在這里,兩個人一起過。
一轉眼,又是一年。
青穹忽然擱了筷子站起身,天色已經黑下來了,夜風吹進廊廡,他臉色蒼白,瞳仁濃黑,“徐將軍,您要走,是嗎”
“您走了,就不再回來了,是嗎”
“青穹”
徐鶴雪方才出聲,便見他轉身走出廊廡,在院子里漆黑的地方提出來一把柴刀,檐廊底下的燈籠照著他單薄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