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我更想與將軍共事,而不是放著好好的人不做,去做別人的狗”潘有芳滿眼都是淚,“可是將軍,一步錯,我往后的每一步就都錯了。”
他忽然掙扎著起身,妄圖抓住徐鶴雪的衣擺,然而他的身影更淡薄,潘有芳的手伸出,什么也握不到。
竇英章從牧神山的尸山血海里,帶回了這位將軍。
是他,親自讓人將他送到雍州去的。
他知道,玉節將軍活不成了,朝廷會判他的死罪,會讓他在雍州伏法。
新任的雍州知州蔣先明,是他與吳岱等人親手,將他推上那個位置的,為的,就是讓一個什么也不知道的剛直忠臣,代替他們這些人,來做這件事。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雍州的民意洶涌,竟讓蔣先明從民意,將斬刑改為凌遲。
“這么多年,我一直不敢去雍州。”
潘有芳聲線哽咽,“我怕看見那座刑臺,我怕上面還留有您的血跡,我怕您的魂魄永遠在那里”
他忽然像發了瘋似的,腦袋一下又一下地往地上猛磕,磕得滿額是血,他又仰起頭來,“如果沒有吳岱,我還能好好地做一個清白的人,做一個清白的官,如果我沒有走錯路,我也不會因為一念之差,而讓您”
“我也不明白我怎么就走到了今日。”
他搖頭,“將軍,世事無常啊。”
徐鶴雪忽而抬手,瑩塵裹附著潘有芳,將他整個人懸空,瑩塵刺入他的皮肉卻不見血,鉆心的疼痛折磨得他神思恍惚。
“這世上難道只有一個吳岱嗎”
徐鶴雪冷聲道,“潘有芳,我竟不知,你這身骨頭原來這樣軟。
“你放心,你與吳岱,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徐鶴雪一伸手,瑩塵猶如繩索一般,將丁進拖拽過來,丁進雙腿都是軟的,他伏趴在地上,“求您,玉節將軍求您放過我吧我并不知曉這些事啊,我,我也從來沒有參與其中,十六年前,我只是一個小官啊”
“永安湖上,逼死董耀的,可是你”
瑩塵化作一柄長劍,劍鋒寒光凜冽,抵在丁進的側臉,徹骨的寒意幾乎令丁進渾身一顫,他嘴唇抖動,卻說不出一個字。
“站起來,幫我殺了他。”
徐鶴雪手腕一轉,抵在丁進臉上的劍鋒撤下。
丁進恍恍惚惚,那柄劍懸空,橫在他的面前。
若不是還有個吳岱在,徐鶴雪寧愿自己親手殺潘有芳,他若此時自己動手殺潘有芳,也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去吳岱的府邸。
丁進以為這是個能活的機會,他一下抬起頭,看向潘有芳,因為磕破了頭,血淌了他滿臉。
“不敢”
徐鶴雪垂眼。
“我,我”丁進躲開潘有芳的目光,一下握住劍柄,他一手撐在地上,勉強站起身。
潘有芳用力地掙扎,卻始終掙不脫瑩塵的束縛,甚至因為他的掙扎,他渾身的疼痛加劇,冷汗浸得破損的額頭刺痛。
“來人來人”
潘有芳嘶聲大喊,“快來人”
浮動的霧氣隔絕了他慘聲,內知的影子依舊映在門窗上,他甚至能清晰地聽見內知在外頭與家仆低聲說話。
他的護院們在商量著要不要喝一碗熱酒。
“將軍”
潘有芳看著丁進雙手舉著那柄劍走近,他驚慌地望向站在一側的徐鶴雪,“將軍,我錯了我對不起您求您放過我”
“求您放過我吧”
“我不想死,”
他用力地搖頭,“我不想死”
這大約才是他本來的面目,不再用吳岱做借口,不再有那么多的理由,他只是重復著一句“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