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多了件衣服,是張茍的。
此時張茍只穿了一件單薄的毛衣,它很瘦,彎著背的時候,像括號的一半。
“你喝水嗎”張茍不知道多哪里翻出來一只破瓷碗,碗沿缺了幾個口子,它從水池那里接一大碗水。
賞南看了眼那水泥砌成的池子,哪怕內心有些嫌棄,但此時也顧不了太多,他嗓子干得快要冒煙。
張茍將碗沿貼到賞南的嘴邊,喂他喝了水。
外面的天光亮了,倉庫里比晚上亮堂上許多。
賞南餓得手腳乏力,逼仄的環境也令他身體十分難受,他重新躺下,重新睡著。
時間門悄然過去了很久,賞南能感覺到自己的體溫越來越低,因為沒有食物,沒有熱量來源,他始終閉著眼皮,臉色蒼白得比張茍更加像紙人,明亮的眼睛慢慢失去了光澤。
“送給你一個東西。”
迷迷糊糊中,賞南的掌心被塞入了一卷紙,他沒有力氣去打開這卷紙看看是什么東西。
天色亮了又黑,黑了又亮。
身后沉重的鐵門被用力推開,外界的噪雜與喧囂入洪水一般涌入倉庫,瞬間門淹沒了寂靜得入墓穴的的這塊小天地。
雨早就停了,烏云上方甚至穿透下來幾縷金色的陽光。
警察,老師,同學一窩蜂地擠進來,張茍沒睡覺,它不需要睡覺,它坐在地上守著賞南,賞南睡得很沉,張茍的手緊緊扣著賞南搭在床沿的手,這些人一進來,張茍立馬低下了頭,它沒有新的眼球更換。
幸好,根本沒有人的注意力在他身上,他們只關心賞家的繼承人有沒有事。
“啪”
這一巴掌是代麗麗甩出去的,甩的是來的幾個警察當中為首的那個中年警察,她眼睛里全是紅血絲,伸出手指指著蜷縮在床板上的男生,“廢物,廢物,廢物”她罵了三次,一次比一次音量高,情緒一次比一次崩潰。
她罵完后,踩著高跟鞋踉踉蹌蹌地奔向賞南,她一把推開低著頭的張茍,拍了拍賞南,“賞南”
“賞南”
“賞南”
賞南沒有任何反應。
代麗麗顫抖著手,不止是手,她整個人都在抖,她將手指伸到賞南鼻子下面,松了口氣,而后才轉身朝著身后喊,“站那兒干嘛”
此行,她帶了醫生,帶了自家的保安,帶了警察,她本來還要將記者也帶上,被警察攔下。
眾人都知曉這位夫人的神經質,忙過去察看賞南。
“只是昏迷了,沒事,”來的醫生說,“補液,等人醒了再吃點東西就行”
他話還沒說完,代麗麗舉起手里的皮包狠狠給了他兩下,“這么看一下就知道了”
醫生嘆口氣,無奈道“送人上救護車。”
賞南被醫院里的工作人員背上了120的救護車,張茍被下意識的忽略了,這些人一窩蜂地擠了來,又眾星捧月地帶走了賞南。
不過,走了也好。
張茍抬起頭來,看著賞南離開的方向,緩緩抬起了頭,他眼眶里的眼球早就掉盡了顏色,人都走了,他低頭抬手,兩根修長的手指順著眼球的外輪廓插入眼眶內,手指在眼球后彎曲,微微用力,一顆眼球就掉到了手心里。第二顆眼球也被輕易摘了出來。
門外傳來腳步聲,張茍抬起頭,茫然地看向大門處。
影子慢慢延長,在墻壁折疊,來人最終走近,精致又立挺的輪廓,略略有些蒼白的臉絲毫不會有人將他看作非人類,他看起來溫和,內斂,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