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你的眼睛和我們不一樣,能摳下來給我們看看嗎”
賞南“”
“我眼睛不能隨便摳下來,”賞南抱著陳懸的褲管,順著褲子腿一直爬到陳懸的膝蓋上面,這比這爬桌子腿要省力多了。
他攀著桌沿,正要繼續往上爬到桌面,手臂卻在這時候被一直隱形的陳懸給拽了下來他被陳懸按回去,屁股坐在了陳懸的腿上。
“桌子上冷。”陳懸語氣淡淡的。
陳懸身形偏瘦,可卻并不干瘦,坐在他腿上一點都不硌人,手掌底下甚至還能觸碰到硬邦邦的肌肉。
暖和。
賞南縮在陳懸的腿上,偶爾看陳懸一眼。
不管從哪個方面來看,陳懸都是一個還不錯的怪物。
之后的一段時間,果然如天氣預報所說,一直在下雨,期間李彩碧跑來和陳懸吃過飯,帶著他的女朋友阿娜,阿娜表現得很喜歡賞南,也在店里斥巨資買下了幾個成品娃和很多衣服假發回去。
賞南每天閑得只能和一群娃娃在工作間追著玩,他是最聰明的那一個,一群娃娃把他當老大,他說怎么玩就怎么玩。
只有小蘿從不下來玩游戲,她永遠都坐在她的位置上,高高在上地注視著下方的人。
她怕弄臟她的漂亮裙子。
在賞南發愁任務進度的時候,衛淑給陳懸打來了電話。
付暄不行了。
陳懸帶著賞南立馬驅車趕過去,賞南實在是佩服陳懸,身為一個怪物,它并沒有付暄一絲一毫的溫柔和善良,他是付暄的精神失常,是付暄對這個世界的厭惡和不甘,還有他對這個世界無聲的反抗和對峙。
它作為一只傀儡,都是傀儡了,還在照顧著付東余和衛淑的心情。
付東余和衛淑所說的不行,是付暄的表面看起來已經不行了,雖然他們都知道他在十七歲的時候就已經離世,可經過他們的努力維持,至少表面上看起來還是有希望的。
可這次氣候驟變,不管屋內的保溫措施做得有多充分,堪堪保存正常的遺體也開始出現了腐壞的跡象。
“起先是我在給阿暄翻身的時候,在他身上聞見了臭味,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給他用溫水擦了好幾遍身體,但味道還是除不掉。”就這么幾天沒見,衛淑的衰老速度讓賞南感到意外,她頭發之前還有幾縷黑色的,現在已經全部變白,臉上的皺紋多了好幾道,眼下的烏青深濃。
她捉著陳懸的手腕,宛如抓著一根救命稻草,“然后阿暄的皮就變得好軟,臉上的肉也松了,塌下來,我掰開他的眼眶,里頭流出臭水”
“陳懸,你一定要救救阿暄,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低頭哭泣不止,聳動著枯瘦的肩膀。
陳懸鞋都沒來得及換,便被直接拉到了付暄的床邊,跟上次見相比,付暄這次的狀態差得不是一星半點,他眼窩深深陷進去,渾身的皮膚都垮了下來,皮膚變成了青灰色,附近的味道更是臭不可聞。
賞南悄悄滑下去,捂住嘴,要吐了,雖然他沒什么可吐的東西。
陳懸戴上手套,掀開被子,面無表情地查看了付暄的全身,他動作很慢,也很仔細。
付東余和衛淑緊張地站在床對面,心提得高高的。
“怎么樣,能看出來是什么問題嗎”付東問道。
陳懸掀起眼皮,他微頓一下,輕聲道“老師,抱歉。”
付東余眼前驟然陷入一片花白,他往后倒退了兩步,幸好被衛淑眼疾手快扶住,他臉色青白交換著變化,最后兩行清淚滑下來,“怎么會怎么會不一直都是好好的嗎”
陳懸環視了一周,“這樣的天氣,一會兒冷一會兒熱,阿暄的身體適應不了這樣的氣候,保存他就很困難,就算有完好的器官,可阿暄的肉體已經完全腐爛,我已經沒有辦法再救他了。”
他的話就像無數把刀一樣朝兩老插過去,他們怔怔地站在原地,聽著陳懸宣布自己兒子的死訊。
這些話他們很耳熟,當年醫生也是說與陳懸今天這樣一般的話,來宣布阿暄的死訊。
“老師,請為阿暄準備后事吧,”陳懸看著那張已經完全認不出來的臉,他的十七年人生,被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是老師家長喜愛的乖孩子,一部分則是無病非說有病的“病人”。
付暄人生的重心應該都是后面那幾年,總共才活多少年啊。
嘴里是各種蟲子和屎尿的味道,脖子上掛著驅邪的符紙,身上要被印上印記,如果真的是為了治病的話,這些都算不了什么,但付暄明明沒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