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賞南醒來后的第一個禮拜天,他暫時無法離開醫院,連病房都不允許踏出,他的身體在這幾十年當中由于意識長時間抽離,而在他意識被抽離后的這幾十年,他的身體卻緩慢地開始異化。
他不會再死亡,但死亡風險巨大的任務卻已經開始,無法暫停。
賞南從鐵盒子里抓了一塊黑巧餅干喂進嘴里,發出卡嚓卡嚓的聲音,瘋狂分泌的唾液和狂躁的進食欲望讓賞南眼皮抖了抖,他壓下逐漸異化后的身體欲望,還是保持平靜地想之前發生的事情,以及對任務世界的回憶。
出車禍那天他手里報著的是針對科學管理異化生物的文件,他幾乎被撞散了,雙腿在股骨處擰了半圈,一邊的肋骨全部折斷,顱骨被碾碎一半,整根椎骨斷成幾截。
如果他是異化生物,這種程度的傷他完全可以自我修復,或者說,他根本不會出車禍。
在撥打了急救電話之后,有著治愈系能力的人類試圖修復他的身體,但由于能力不足,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變為一具新鮮的尸體。
祁令是后面來的,它一直是研究院的重點抓捕對象,卻被賞南藏在家里,賞南跟它說過,不管外面發生什么事情,都不要跑出來。
它尾巴如帶鐵刺的光棍,甩打在圍觀的群眾身上,龐大強壯的身軀撞倒了一大片人。
爪子踩到地面鮮紅的血液的時候,祁令才幻化出人形。
賞南記得那個場面,平時總是愛耍酷的青年跪在地上,雙手在地上劃拉著還在流淌的血液往賞南的方向推,但液體仍舊不受控制地越淌越多。
祁令跪在一片血泊當中,他眼淚不知不覺流滿了一整張臉,發出抽泣聲,是發現自己真的無能為力之后,哭泣聲轉變為悲慟的長嘯。
之后祁令就自投羅網了,他抱著賞南到了研究院,賞南的血已經流干了,順著指尖緩慢地一滴一滴掉在地上。
與此同時,異化的世界終于承受不住這樣巨大的變化,它和其他世界之間的屏障,慢慢地開始撕裂。
像他們這樣的世界,不止一個,可都是在他們的世界開始異化后,被復刻出來的。
人類和世界當中的其他生物在異化,世界本身也在發生異化,它照著自己的本體,復刻出了其余十三個世界。
值得慶幸的是,每個世界之間存在一道屏障,就是這道屏障,讓本體是本體,復刻體依舊是復刻體,本體是真實存在的,而復刻體可以是幻象,更可以是一種意識。
而現在,屏障要被撕裂了。
屏障徹底消失后,復刻體不再是幻象,復刻體會是新的本體,而更加可怕的是,世界意識在復刻自己的時候,在復刻體當中完成了它來主宰人類的想法,也就是說,每個世界當中都存在著一只隨時會毀滅整個世界的怪物,怪物加速毀滅復刻體世界,世界之間的屏障消失,本體就能成為真正的主宰。
在祁令將已經死去的賞南送到研究院后幾天,研究院不僅找到了破解的辦法,破解的同時還能挽救已經死去的賞南。
但成功不是百分百的,風險比以往任何一項實驗的風險都要高,而且更重要的一點是,需要有一只精神力能和復刻體世界精神力在同一等級的異化生物作為賞南的合作伙伴。
這很難,賞南繼續往嘴里喂餅干,同時想道。
和一整個世界的精神力在同一等級的異生物,大概只有祁令了吧,可祁令是他們的抓捕對象。
但當祁令了解過后,他幾乎都沒考慮,就點了頭,青年渾身是血,張開唇,木然道“我對你們這個世界是否會面臨災難不感興趣,我同意你們的提議,只是為了救賞南。”
賞南落下一滴眼淚來,大顆的眼淚都沒擦過臉頰,筆直地砸在條紋病號服上,很快暈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