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西次間書房往東次間內室只堪堪幾步距離,二人生生走了兩刻鐘還多。
沈瑤這個時候意識到了男女力量的懸殊,謝欽一手穩穩托住她,另外一只手掃除各種障礙物,門庭被卷進來的風雨濕了一片,四處散落著碎地的瓷片,好不容易熬到拔步床前,兩抔綿厚的柔軟被擠得不成樣,交疊的身影隨同簾帳被掀起雙雙倒下。
暈黃的燈芒從簾外潑了進來,她雙頰紅透似暈開的胭脂,簾帳翻涌,如流煙般傾瀉,渲出一室旖旎。
她如上回那般雙手勾著他脖頸不肯撒手,俏生生道,“不要丟下我”眼底水光泛濫,蓄在眼角像是滑下來,謝欽喉結滾動,再次確認眼前的她沒有醉,眼神也格外明晰,雪亮雪亮的,跟要吃人似的。
他緩緩勾了唇,懸在她上方沒動。
沈瑤不知他何意,白玉般的修長如藤蔓似的纏上去,將人勾下來,將欲釋放出。
身后簾帳徹底掩上,兩道糾纏的呼吸就這么擠進暗黑的空間里。
起先是很難的,兩個人身形差距過大,她無法接受。
濃黑的墨發鋪滿整個枕巾,她雙眸酡紅,跟個嗷嗷待哺的小狐貍似的直勾勾望著他,渴望又不敢,謝欽下了一股狠勁,沈瑤咬破了他的唇,極致的痛苦漫過額尖,她險些呼吸不過來,雙手推他。
謝欽順從得退開。
沈瑤疼過后又纏上來,眼底布滿委屈和懊惱,似埋怨他。
她什么都看不見,唯有他緊繃的下顎,流暢而清晰地在她眼前推拉。
他緊盯她濕漉漉的眸,蹙緊的眉尖,紅紅的鼻骨以及暈紅的唇,不放過她一絲一毫的表情,他要將她所有感受與反應牢牢掌控在身下,他不敢全進,也不敢盡全力,總歸在她滿意舒適又不會過分難受的程度便停止。
他明目張膽地看著她芙蓉般妖嬈的面頰,看著他的妻。
這輩子他像一頭冷血的孤狼在廟堂之巔縱橫捭闔,不計名利,不懼生死,刀槍不入,水火不侵,行事從來強勢而干脆,唯獨在這么一個人面前,事事由著她。
在這雨后的轉角,取悅她。
烏云過境,雨勢徹底停歇。
黎嬤嬤坐在廊角的錦杌打了個哈欠,側耳細聽里面的動靜,已風平浪靜。
她長長吁了一口氣,也露出由衷的笑意。
傍晚碧云淋了雨著了些涼,早早回后面廂房歇息去了,院子里僅有謝欽的人在伺候,除了灶上兩個粗使婆子,其余五人均是年輕的小丫鬟,黎嬤嬤將人全部打發走,僅安排婆子燒水悄悄抬入浴室,便獨自守在廊角。
用過一次水,這是第二回,等到浴室停當,她也可以去歇著了。
悄悄從夾道繞去后院的后罩房,兩個婆子已靠在門框打瞌睡,瞥了一眼角落里的更漏,子時剛過,折騰得可真久呀。
她走過去輕輕將人給推醒,悄聲道,
“屋子里亂著呢,隨我進去悄悄收拾了。”
婆子立即驚醒,抹了一把嘴,凈了手紛紛跟在黎嬤嬤身后摸進了正院,黎嬤嬤嘴里的亂自然指的是西次間,明間至東次間的內室外。
她留下兩名婆子在外頭收拾,自個兒趁著謝欽抱著沈瑤去浴室的空檔,連忙將拔步床給換了新。
熟悉的一點紅伴隨著糜亂的水痕,瞧得黎嬤嬤這個老婆子都是耳根一熱,上回沒細瞧,果然這才是真的落紅。
被褥往旁邊一扔,床單皺巴巴地被拽得不成樣子,可以想象戰況有多激烈。
爺雖是文官,卻不是一般的文官,他常年習武,風雨無阻。
就夫人那軟綿綿的身子夠他折騰幾回
抱起凌亂的床單薄衾,又將地上散落的薄紗裙衫全部給撿起,一股腦子塞去外室的簍子里,東墻腳下的高幾被推得東倒西歪,幸在沒擱花瓶,否則碎了一地可難收拾了。
黎嬤嬤手腳麻利將內室與東次間外給收拾干凈,最后砌上一壺溫茶進來,悄悄退出去了。
屋子里靜悄悄的,四籟俱靜,云破月初,照得滿室空明,一切均已復原,仿佛方才這里什么都沒發生。
翌日晨起,謝欽在尋常起床的時刻醒來。他看向歪在他肘窩里睡得正香的妻子,朦朧的光色里,沈瑤白皙的俏臉殘存一抹嫣紅,不知是夢到什么,眉心微微起皺,謝欽撫平了她眉心的不安,輕輕下了床。
昨夜一場大雨洗過空氣塵埃,蒼穹一片明凈,東邊天際露出一絲魚肚白,時辰還早,他如往常先去庭院習練片刻,汗水淋漓回了書房,稍稍梳洗換了干凈的衣裳,天色剛亮,他來到書案后坐下。
他面色平靜,雙目靜若無瀾,靜靜地在書案后坐了一會兒,感受了心底片刻的安寧,隨后拇指往底下機括一按,一個小匣子彈出,露出一張紙箋。
正是數月前,沈瑤在茶樓寫給他的契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