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兔死走狗烹,你深諳史書,見得還少嗎”
應著這一番振聾發聵的話,頭頂雷聲轟隆隆過境。
鄭閣老雙目皸裂,渾身顫抖。
謝欽清雋的眼抬望長空,天際慢慢聚起一些云團,風云際會,整個蒼穹烏濛濛的,幾只黑鷹在烏云深處盤旋。
狂風掠起謝欽緋紅的衣擺,那象征一品身份的仙鶴補子在昏暗的光色里越發顯得猙獰。
謝欽負手而立,身姿昂然如同歷經風雪的松柏,
他眼底含著一抹笑睨,“犯我大晉者,雖遠必誅”
“鄭閣老關懷之心,清執銘感五內,你所想到的,清執何嘗不知可是,戰場瞬息萬變,坐鎮京城遠不及現場審時度勢,一子慢,滿盤皆輸,我賭不起。”
“自我記事起,便立志投身報國,一日不敢忘。”
“用我謝清執一人性命,換邊關十四州寸土不失,換數百萬黎民有家可歸,雖死而無悔。”
謝欽云淡風輕轉過身,朝鄭閣老長揖而下,“朝中交給鄭閣老,清執去也。”
轉身,他衣擺獵獵,步伐堅定沒入風雨中。
鄭閣老對著他挺拔的身影泣不成聲。
沈瑤也聽說朝中即將出兵的消息,其中國子監不少士子請戰,她擔心弟弟一時沖動冒險,立即去了一趟國子監,好在這回沈展雖憤憤不堪卻也沒嚷嚷要放棄學子身份去投軍。
看來上回謝欽那番話給了沈展很大的沖擊。
沈展現在鉚著一股勁要做人上人。
沈瑤欣慰地回府,正是暮色四合,瀟瀟雨歇之時,她剛踏進正門,無端察覺府上氣氛十分凝重,平陵親自在門口候著她,看到她眉目一酸,哽咽道,
“夫人,爺在書房,等著您過去呢。”
沈瑤預感不妙,吩咐杏兒將食盒擰回故吟堂,自個兒獨自去了書房。
雨雖停,天色猶未開,書房籠罩在一層黑云下,寂若無人。
唯有洞開的窗扉里,亮著一盞橘燈。
男人眉目清清朗朗被映照出來。
俊得一塌糊涂。
沈瑤靠在窗牖,朝里探望,心想對著這張臉無論他多忙,她也認了,她俏生生挪進去來到桌案前,如往常那般踢來一個錦杌在他對面坐下,托腮望著她的男人笑,
“我的首輔大人,有何賜教”
隨后她很不正經地抬起小腳丫,在他腿肚蹭了蹭去,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明明白白寫著兩個字勾人。
謝欽抬起眸,撞上她清媚的目光,一瞬間門染痛,喉嚨啞在哪里,怎么都開不了口,半晌,他艱澀地擠出一道低喃,“肆肆”
沈瑤看著謝欽幽深含痛的眼神,便知自己猜對了,目光在他指尖掠過,瞧見那里被壓著一個信封,她沒在意很快挪開視線,嘟囔著嘴埋怨道,
“別這么幽怨地看著我,我知道啦,你肯定要出征是不是”
“我雖然不高興,卻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國家有難,匹夫有責,此事旁人逃的脫,你逃不脫,不過我丑話說在前頭,你是文臣,最多去督戰,可別傻傻地往前沖,你不是武將,沖也沒用,做自己擅長的事,明白嗎留著這條命回來跟我恩愛纏綿。”
那張挺翹的小嘴撩得老高,一面數落,一面委屈,
“咱們還沒孩子呢,你要惜命,你不惜命不成啊,我可不是什么貞潔烈婦,你若真死了,我二話不說改嫁男人,嫁一個溫柔體貼的郎君,讓他日日替我揉腳按摩,再給我生十個八個孩子”
“嘿,謝欽,你聽到我說話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