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欽聞言悲從中來,整個人彌漫著一股極致的悲傷,他喃喃地顫著發白的唇,什么都說不出來,只不停的搖頭,想起這兩日聽到林豫與沈瑤歡聲笑語不斷,痛楚夾雜酸氣在眼眶里倒灌,他竟克制不住潸然淚下。
林豫見他動容如此,一下子慌了,“六爺,是在下唐突,不該勾起您的傷心事。”
謝欽抬手握住了他手腕,垂下眸哽咽道,
“你要對她好一定要對她好。”
林豫以為是一位過來人給他忠告,連忙頷首,“謹遵教誨,我一定對我的妻好。”
也曾經是他的妻是他親手把她弄丟了。
謝欽手指從他手腕滑落,伏案不起,唯有雙肩隱隱抽動。
平陵連忙朝林豫使眼色,林豫只得起身朝他一拜,一步三回頭傷懷地離去。
回到家里,沈瑤朝他打聽隔壁住著什么人,林豫如實解釋道,“不知是何人,大約是西北來的,對邊貿知之甚深,我覺著是位不俗的人物,待他日再去拜訪。”關于拋妻棄子的事便沒提。
在林豫看來,以謝欽的年紀該是有孩子的。
沈瑤聽出林豫想結交那人便笑道,“家中可有女眷,要不要我請她過來喝茶”
林豫想起謝欽其人,搖頭道,“他無妻妾,或者你回頭備一盒豆腐,我給他送去”
“理應如此。”
這廂便將謝欽的話題給丟開了。
謝欽這一夜發了高熱,病得不省人事。
平陵又急又心痛,蹲在床榻便伺候,給他換濕毛巾,一面便嘀咕道,
“爺,您這是何苦他們還沒成親,您明明放不下夫人,何不求了她來”
眼見謝欽雙目發白,神色木鈍,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跪了下來,
“爺,不敢瞞您,這幾日小的已遣人將那林豫公子底細給打聽清楚了。”
“他是黃州人士,在荊襄以走船賣貨起家,隨后生意擴展到江南,辦了一家生絲廠,再將生絲販賣去蒙兀女真,賺取差額,后來生意越做越大,在各地均有鋪子。”
“林老爺妻妾眾多,林豫是其長子,可惜他母親早逝,父親再娶,家中繼弟庶弟勾心斗角,人人都想將他排擠出府,奪他家業,不然他為什么在京城娶妻而不是回黃州別看林家只是一介商戶,其后宅內斗比咱們謝家還要復雜,您放心夫人嫁去那樣的地兒”
“咱們夫人是聰慧,是本事強,可再厲害的女人也架不住日日如履薄冰,爾虞我詐,您就算不為了自個兒,也得為夫人著想啊。”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您可知這林公子今年二十又六,比咱們夫人還大了數歲,您就沒想過這男人為何拖到這樣的年紀不曾娶妻您以為人人都是您”
謝欽聽到這里,眼珠終于轉動了,旋即朝他投來凜然一眼,
“說下去。”
平陵咽了下嗓,倒豆子似的迫不及待道,
“那林公子早些年與舅家表妹定親,二人青梅竹馬長大,情意甚篤,后來未婚妻過世,他潦倒了兩年,直到家中祖母以死相逼,叫他莫要辜負了亡母期許,這才振作精神操持家業,與府中弟弟相爭。”
“咱們夫人若嫁給他,與他之間門隔了一個永遠越不過去的死人,眼下是情意綿綿,待日子長久了,難保不起爭執,您就忍心看著夫人往火坑里跳”
雨轟隆隆地下,鋪天蓋地。
后面的小溝渠很快積了水,水漫入院子里來。
每年夏日,大雨瓢潑時,這一帶的民居總要遭幾回殃,最嚴重一回,水漫入正廳,濕了門庭,各門各戶報去坊正,意圖請人來修繕,可惜朝中經歷戰亂,哪有功夫理會這茬小事,居民自個兒相互籌錢,疏通過一回,可惜每到暴雨之際,還是免不了要浸水。
三月二十日午,連著下了兩日雨,沈瑤后院已積了深深一潭水,眼看要沒入廚房,林豫有一艘船被水關扣下了,忙于此事,沈瑤便招呼碧云與林家兩位小廝趁著午后雨勢減小疏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