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河對岸的少女,坐在枯樹下的石塊上,期待地望著她眼前的這棵枯樹能夠重新煥發生機,抽出嫩綠的枝芽,開出溫柔的花朵。
哪怕她的期待要花費漫長的時間,都無所謂,因為一條自枯樹下延伸而出的鎖鏈,早已將她留在了此處,不用擔心,她會像前面的河川一般無法挽回的向前流走。
真宙想過去,卻又不知為何無法橫跨這條清淺而又平靜的河川。
于是只能看著彼岸的愛世心中無聲地問道,她為什么會在那里
她在那里做什么
而他這邊,只有源源不斷穿著白色衣服的人,雙目無神卻又似乎知道目的地在哪里一般地朝前緩緩走去。
在這時,他身后有人說他該走了,催促著他往前走。
可他不愿,說走去哪里他不走,他只想去見河對岸的那個女孩。
那個人聽到后搖搖頭遺憾地說,他們與河對岸的那個女孩不一樣。
他問,哪里不一樣
那個人說,那個女孩是因為不想離開,所以留在了那里,她留在了那里,是因為她不滿,她不甘,她后悔,她想挽回一些她擁有過但她沒能好好珍惜的東西
只有等到她的靈魂平靜了,執念消逝了,她就能夠回到這里跟他們一樣往前走了。
他問那個人,愛世有什么難以消解的執念
而這個人搖搖頭說誰知道呢,大概是希望有人能夠愛她吧。
他又問,難道沒有人愛她嗎
那個人看向他回答道,你不是已經看到了么
沒有。
真宙望著那邊已經開始在河岸邊撩水自娛的愛世沉默了。
良久之后,他才又乞求地問那個人,他不愿往前走,他能不能回去重來一次好好愛她呢一如他在療養院陪伴愛世時想的那樣,他會守著她好好長大,與她相伴一世。
當然,他知道這種事一定會有也許他難以承受的代價,但他依稀回想起了在屬于他自己那一生的彌留之際,他似乎曾做過的一場夢,在夢中的芒草之海,他和愛世就是那么平靜又簡單地相愛著,依偎著
似乎誰也不會來打擾他們,誰也不會來介入他們。
他記得,曾經的他對此嗤之以鼻,不屑一顧,但如今,他卻愿意為此付出任何代價。
那場夢,應該說是那個世界,不曾出現在他輾轉的任何一個世界里,所以他暗暗期望著,那個世界是不是就是他與愛世重新來過的世界。
卻不知,他的這個期待模樣落在那人眼里,竟顯得非常可憐。
“可以的,但,你不可以因為你已經做出過這樣的決定了。”那個對真宙這么說道。
真宙怔住,一時沒能理解他這句話的意思“什么什么我已經做出過這樣的決定了”
“守著愛世長大,與她相守一生,是你已經做出過的決定了。”
是了,這個真宙當然不會明白他的意思,因為就是他也很意外這個真宙竟然也提出了這樣一致的請求。
“難道你沒有察覺到,你并不是完整的自己么”
“其實從你一出生就是這樣了。”
“你的靈魂從一開始就是殘缺的,所以會有月郎的出現,而月郎的靈魂也同樣是殘缺的,所以你會出現。”
聽到這里,真宙就收斂起了自己的期待,他已經能夠察覺到,這個人接下來的話,可能不會讓他好受。
那人說
“重生,并不是什么難事就如同腦海中的一場構想,睡夢時的一場夢境,就能輕而易舉地重來一場,然后提前預知,避免失誤,彌補遺憾。”
“而這都是建立在擁有記憶的前提下,哪怕是逐漸會變得模糊的記憶,記憶都至關重要。”
“但如你這般身份的人,是不能留有記憶的,因為一旦留有記憶,對于那個人間現世來說,便接近于神明了,這不論是哪位神明都不允許的。”
“所以你只會沒有記憶地重來,就意味著,你的每一世都是你的第一世。”
“所以你只能繼續依照自己的感覺行動,就意味著,你對待愛世仍舊與第一世一樣。”
“所以呢。”真宙木然地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