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風風火火的曲小姐,從庭院里出來的時候,隔壁家早晚溜拉布拉多的阿姨都有點意外,同她打招呼,說小曲今天這樣早啊
曲開顏忙著上車子,只說是的。最后瞥一眼那只比豬肚子圓的拉布拉多,心想,早晚溜兩趟,該胖還是胖。
上了車,曲開顏就和周乘既念叨,說隔壁這家阿姨很八卦的。“你遇到她,她和你閑扯什么,別搭理她。”
“嗯,看得出來。已經牽著她的狗,在我車邊張望好幾個回合了。”周乘既說,他原本降著車窗的,直覺有人有狗過來,他正好假借給助理發語音,把車窗闔上了。
阿姨訕訕走開了。
曲開顏笑出聲,她保證,“她還會再找你的。”
趙阿姨一早起來,把連夜腌漬的半片老鵝,下進有老鹵當引湯的糟鹵里。
周乘既他們到的時候,趙阿姨已經忙完廚房這一程了。
聽見門樓里有推門并掩到一邊的動靜,廚房里的人揩揩手就出來,“乘既,東西我給你弄好了,等放涼了,你擱進冰箱里,起碼要糟個四個小時向上”
趙阿姨這頭話沒說完,迎面就看見門樓里一雙人影。
不等乘既介紹,趙阿姨率先看這個女孩子。怪她老式人老印象,乘既雖然說過對方是什么大小姐,但憑著他這般遷就人的先入為主,趙阿姨想象中的女朋友該是那種溫文爾雅、知書達禮的。
卻不是。完全兩個樣子,高高挑挑的個子,俏而不嬌的眉眼。穿一身白底紅圓點子的長裙,頭發恨不得到指甲蓋子都看得出來是那種富貴人家的孩子。
不言不語的樣子,驕傲引頸,但也不是眼睛擱到頭頂上的那種。
趙阿姨私心比較,和乘既原先交往的女生完全沒一點影子。
富貴看得出來,脾氣也看得出來。一進門,手上是一樣不沾的,全在乘既手里。
昨天又和乘既電話里吵成那樣。一掉頭,乘既又為了她夜不歸宿了。
趙阿姨到底有點賓主之分。她看著長大的孩子,乘既在家里不到衣食伸手的地步,但也是由著老太太養得一身少爺脾氣。就單單眼前這幅光景給家里頭看到,不知道是心疼得多還是欣喜得多。
旁觀者眼觀鼻鼻觀心,怎么就不能找個不低不高當中個的呢。從前那個許同學,人品到性情倒是配乘既好得很,無奈有個無底洞家庭,牽連著姑娘也沒考出個好大學。這還不夠,許家那個短命鬼的老爹欠的賭債,不要臉得上周家來要。鬧得周家雞犬不寧,把個春香氣得一身病。繆春香答應幫忙還這筆錢的同時,也懇請許家姑娘和她兒子斷了。你不開這個口,他不會死心的。并嚴陣聲明,將來,他們倘若真在一起了,他們周家也不會安生的。
許家姑娘終究決意和乘既斷了。
乘既為此失意了好久。工作頭一年,甚至還給了母親當初家里幫忙償還許父賭債的全款。
春香因為這個在婆婆跟前淌了不少眼淚。
老太太長吁短嘆也沒轍,說過日子都憑立場那倒好辦了。依我我也想站你的,可有什么用,他就是喜歡,就是放不下。要我說,只怪他們周家出情種,都是認定了不肯輕易轉向的主。
好不容易等到翻篇了。這個看上去又不是淡角色。
倒不是多富貴,周家招架不住。而是,趙阿姨私心覺著,不像個能平等度日的伴。
這一切心思浮想,直等到乘既開口介紹,對方端正且和煦地同保姆阿姨打招呼,“趙阿姨,您好。鵝的事,周乘既沒有事先和我商量,不過,能這樣嘗嘗您的手藝,倒也是個巧事。”
乘既在邊上替她打著邊鼓,“嗯,看得出來你好急著吃了。”
嬌憨的人沖乘既一跺腳。
趙阿姨看在眼里,即刻心上就有了改觀,思女心切的母親想著,哪個為娘的不希望自己的女兒逢上一個處處遷就她的人呢。
這一刻別說乘既只是擔著些東西,就是擔千金萬頂也是應該的。
趙阿姨規規整整喊了人家一聲,曲小姐。
說話間,周乘既便要去上班了,他同阿姨交代,“您去上海的車子九點會過來,東西和禮物開顏會幫你叫司機拿上車,您暈車的藥也記得帶上。”
“這份是開顏送給您女兒的。”
趙阿姨這些年在周家見慣各色各樣的人上門,求辦事的求差事的求看病的,五花八門的禮,周家人向來不私相授受、留人話柄。耳濡目染的,趙阿姨也學著了些警惕與品行,又是頭回見面,不想人家因為好像收了禮才和氣些。才推脫不要的,乘既往房里邁,替阿姨作主的樣子,“收下吧。新娘子這些天總歸用得到的。”
說罷,周乘既就回房拿自己的筆電和備份的一個移動數據盤。
他行色匆匆貌,從房里出來,便要走的樣子。又兩頭不放心,率先看曲開顏,他同她玩笑,“你別給我把阿姨發送到浙江去啊。”
曲開顏當著他們家保姆面,不好放脾氣出來,忸忸怩怩倒有格外的趣味。周乘既俯身來堵她的視線,一來二去地,當真熱戀中的人,手去撈她的腰,像提人一般地逼她看向自己
阿姨見狀不對,識趣地走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