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今早葉女留下的那副繪像。
夜風涌,燈火搖曳閃爍,裴冀背影一動不動。
裴蕭元怕打擾,悄然停在門檻外。忽然聽到裴冀發問“是沒有找到人嗎”
他應是,隨即邁步入內,接著立刻解釋“侄兒回來是想做些準備,明早再行上路。”
裴冀不再說話。
他沒提白天令狐恭來的事,裴蕭元也就沒問,停在他的身畔,一道望著面前的這幅畫。
許久,他聽到裴冀低低地嘆息了一聲。
“那天早上她來見我,我不過隨口提了一句想她日后為我畫個像,她竟真就放在了心上,便是決意走了,也先替我作了相。如此尺寸的人像,精熟畫師耗時十天半月已算快了,她卻在數日間便畫了出來,還如此精到,非草草敷衍。難怪那幾天她閉門不出,當時該是如何不眠不休,耗損心力”
裴蕭元沉默著,負疚感如同一座大山,壓得他心頭沉甸甸的。
“這叫我又想起當年葉鐘離作那一幅天人京洛長卷的往事了。他也是閉關不出,全神一氣呵成。當時以我估計,要完成永安殿的壁畫,至少也需三四個月,他卻月余便成,以致于出來后竟當場嘔血。他如今身體衰壞,也是那時落下的因。絮雨確實是名師出高徒,但想到因為我的一句話,要她如此辛苦作畫,叫我更是心疼了。”
裴蕭元只覺自己罪大惡極,再次道“我明日”
他看一眼裴冀,改口,“伯父勿過于擔憂。我準備下,今晚立刻上路,再去尋她找不回來,侄兒不歸”
裴冀轉臉瞥他一眼。
“倒也不必如此。”
“白天你走后,我看過畫,再讀她的信,反倒另有所悟。絮雨眼界之寬,心性之堅,志氣之高,莫說普通的女子,便是這世上的許多男子,恐怕也難以望其項背。伯父在想,也許先前確實是伯父誤會她了。她提解約,未必全然就是出于誤會,說不定確如她當時所言,她這一趟過來,原本就沒想著是來嫁你的。”
裴蕭元一頓,再次沉默。
裴冀的目光落到他的臉上。
“我知你因此事,必定頗多內疚。今早是我一時情急,說你說得重了些,小阿史那已經向我解釋過了。罷了,你也不必過于自責。強行要她回來,或許當真不是她的所愿。明天繼續找,若是能夠遇到,不必強留,送她回去,或許反而更合她的心意。”
“侄兒知曉了,謹遵伯父之命。”
裴蕭元恭謹地應下,頓了一頓,問道“我聽說今日節度使來過青頭說伯父要見我。”
裴冀微微頷首“是。”
“敢問伯父,是為何事”
他知道裴冀近年曾數次上書,以年老為由力請致仕,但是不知何故,每一次的奏章都如泥牛入海,一直不得消息。
難道這次終于有了回復,令狐恭來,就是傳達那個坐在紫宮里的人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