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閉著目,口中含含糊糊地念著,慢慢不動,徹底睡了過去。
裴蕭元凝望他片刻,招手召來遠處侍立著的婢女,命為承平蓋衾,隨即自地簟起身,穿靴離去。
這夜他騎馬回往住所,路上只覺神思浮動,心緒不寧。
青頭送藥回來的當日便坦白了在她面前曾說他如何苦尋她的事。這令他深心莫名倍感羞恥,當時便厲叱小廝,再不允他走動。中間也曾想尋她解釋一番,又始終下不了決心。
她腳傷好的次日便奉命去慈恩寺為西平郡王妃追福作畫,第一天他也知曉了,為作畫方便,她已連著數日寢在寺中。
對于宇文家的兒子指定要她作畫的舉動,他也覺蹊蹺,曾派親信過去察看,報說確實是在作畫,并無別事,慢慢也就作罷了。
或許是那世子機緣巧合知她畫技出眾,點名要她做事,也未嘗可知。
但是今夜,自承平口中吐出的那一番話,令他陡然驚悚,如芒刺在背。再印證西山送水老翁也曾提過的話,她來長安第一天,在開遠門外險被人騎馬沖撞,那人正是這世子。
事情再不可能如此簡單。
他二人是舊日相識也就罷了。就怕那世子也知她是女子,心懷叵測,萬一對她不利。
思索間,不覺到了住處。
青頭這廝知自己那日逞一時口快觸怒了他,害怕會被送走,這些天畏畏縮縮,此刻還老老實實蹲在門口等著。忽然看到他騎馬歸來,急忙起身上去牽馬,安頓了馬,回來看見主人還站在院中,若懷有心事,討好地上去,問要不要洗漱休息。
確是不早了。難得今晚有空,他抽身就去看了承平,此刻回來,該去睡了。
他回神,繼續往里去。
青頭亦步亦趨,嘴里說著自己的好“郎君,我近來學的胡人話越來越多,聽起來再不是嘰里咕嚕了。日后說不定能幫上郎君的事”
所以千萬不要將我送走。他在心里念道。
他雖大字不識幾個,也懶怠去學,但于語言確實頗有天分。從前在甘涼時就學了些簡單的話,最近和家中胡婦早晚比劃雞同鴨講,進步飛速。
他自夸完,見主人還是沒半點表示,一邊覷他面色,一邊又小心翼翼地道“聽阿姆講,那日她回來,葉小郎君畫了兩幅畫,問郎君你幾時歸。知你回得晚,她看起來好像有些失望。”
裴蕭元停步,轉面望向青頭。
“她可能找郎君有事說”
青頭說出自己的推斷,緊接著飛快地擺了擺手,“只是我自己胡亂猜想的要是錯了,郎君你可別再罵我。”
裴蕭元立著,片刻后,驀地轉身大步而去。
“郎君不早了,你去哪里”
裴蕭元未應,自己牽馬出院,翻身登上馬背,足跟催馬,一頭便入了夜茫茫的長安大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