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公主就此忘記,當從未發生過便是,往后也莫再提了。”
望見絮雨凝眸無聲地望向了他。他向來沉著而清冷的面容上也抑制不住地顯出了幾分尷尬的神色。
很快,他恢復了他一貫的肅凝,見她依然那樣看著他,遲疑過后,整一整衣冠,走到了她正坐著的那一方榻前,撩持起衣擺,在她的腳前下跪。
“此事微臣明白了。”他重復一遍。
“公主千金之軀,豈是臣能夠高攀得起的。此前若有冒犯之處,請公主予以寬宥。”
他鄭重地向著她行起了大禮。
絮雨吃驚地自榻上站起身,伸出手,攥住了他的袖,使出全身的勁,卻還是無法將他從地上拽起來。
“你不要這樣”
她未免因他這過于謹正的舉動而感到了幾分沮喪和懊惱。
“不是你想得那樣”她又慌忙地解釋。
“裴二你快給我起來”
此時他已行完禮,便順著她的拉扯,自地上起了身。
他不動聲色,卻早已將她全部的神情皆收入了眼底,眼底也不自覺地浮出些若有似無的愉悅似的笑影,稍縱即逝。
站定后,他望一眼她此刻還拉著他一角衣袖的手,輕聲道“我明白,你是有自己的打算。向公主殿下行拜禮,是人臣當盡的本分。”
絮雨頓了一頓,松指,撒開了他的衣袖。
“請殿下繼續說,臣在聽。”他恢復正色。
絮雨慢慢坐了回去,在他的注目之中,垂首復理一遍思緒,接著道“你說得對,所以我回來了這里,想方設法入了皇宮。你起初不是問我為何隱瞞身份嗎因為我懷疑的當年謀害了我阿娘和我的人,他們如今已是貴不可言了。我想弄清楚,我的阿耶,他到底知不知道當年曾經發生在我阿娘和我身上的事。”
她再次仰面,望向端立在她身旁的裴蕭元。
“如果他至今還被蒙在鼓里,渾然不覺,我立刻就會去找他。告訴他我沒有死,我回來了。可是”
“如果,他分明是知道的”
她沉默了一下。
“如果他知道,明明對一切都是了然于心的,卻視若不見,那么多年,他庇容著那些謀害了阿娘并無恥地污蔑過她身后名的人,那么,滿懷仇恨的我對于如今的阿耶而言,不過就是一只不該出現的多余的累贅。”
“倘若如此,我貿然就找到他,讓他知道我活著,又有何用難道他會聽從我的話,去為我阿娘報這個仇反而將我自己現作了他們的眼中釘。”
“我的命本就是當年阿公撿回來的,死無妨,但不能就這樣死去。若就這么死了,我阿娘的冤屈,還有她的名譽,還會有誰能為她申張哪怕那些曾害過她的人死后墮入阿鼻地獄,對于她而言,又有什么樣的意義”
“那么殿下下一步的打算是什么”裴蕭元目中微光爍動,發問。
“昨晚我從阿姐那里知道了些關于趙中芳的事。他如今應當還活著,只是從前被我阿耶逐出了宮。我想先找到他。當年那個夜晚在我阿娘身上發生過什么,我阿耶到底知不知曉舊事,他是最清楚的人。知道了這一切,我才好知道后面我該如何做。”
“我懂了”
裴蕭元頷首,“我會盡快為公主查出此人下落。公主等我消息便可。”
絮雨眸光落在他那一張年輕而英毅的面容之上,怔怔看他,直到他的面上顯出了不自然的表情,甚至微微側過面去,以避開她的注目,方驚覺過來。
“你知道我此前為何要和你斷絕關系嗎我就是不想將你牽連到我的事情里。”
裴蕭元早被她那一雙明眸看得胸間隱隱若泛血浪,微微鼓蕩。
“為公主殿下效命,也是臣之本分。”他平靜地應。
“可是如果我成了我阿耶的累贅,這所謂的公主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