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后不管如何,我不容你傷害嫮兒。”
“我們今日一切苦難的源頭,和她沒有任何關系。她也不曾因我們的苦難而得到過半分的享受。”
她的語氣罕見得尖銳,帶著幾分不容反駁的意味。
李延回頭,俯瞰著跪在腳前的她。
“你說得對。”
良久,他點了點頭。
“所有的人,我和你,我們的仇敵,都不復從前的模樣了。只有她一個還留在過去。”
恍若陷入某種回憶,李延的面容緩緩地放松,到了最后,唇邊甚至現出了一絲溫柔的笑意。
“茵娘,你是個好女人。”
“但愿上蒼賜福,將來叫我不用負你。”
他凝視著跪地的衛茵娘,悠悠地說道。
自南山回長安,平常騎馬約需一二時辰,然而因為心中恐慌,太子李懋一路更換驛馬狂奔,晨曉出發,待他回到長安奔入紫云宮的那間白天黑夜皆是昏暗的精舍內,此時宮漏方響過辰時三刻,長安城還未完全從昨夜的夢眠中蘇醒。
皇帝應是一夜無眠,身上只著一件衩衣,坐在打座的高蒲團上,面色凝重得如同鑄鐵。
李懋方才已在殿外獲悉昨日出了何事,人險些軟倒,勉強振作起來,撲跪在他面前,以頭搶地,連聲辯解“阿耶阿耶此事真和兒無關兒是被人陷害的寧王歸京,兒子歡喜,特意打造畫舫,以表兒的心意,怎敢做出如此喪心病狂的事這一定是有人要害兒求求阿耶了,相信兒,兒這就去把那些人查出來,好給阿耶一個交待”一時間,他涕淚齊下,額頭見血,情狀看去狼狽又帶幾分可憐。
“你過來。”
皇帝竟意外地不像李懋原本想象中那樣憤怒,只冷眼掃來。
李懋勉強定住心神,也不敢爬起身,膝行飛快來到皇帝近前。
“近些。”
李懋過去些。
“再近些。”
李懋不解何意,但如何敢違抗命令,再膝行幾步,停在皇帝御座之前,膽戰心驚地仰起臉,“阿耶”
皇帝揮臂,抽下一道耳光。
力道之猛,令李懋半個身體歪了過去,人撲跌在地,嘴角流血。
“你這蠢物你若真有膽做下此事,朕反倒會高看你幾分”皇帝咬牙切齒。
“你以為朕叫你回,是要問你如何在船上動的手腳嗎”
“你竟敢動昔日的亂臣罪女是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嗎”
“你有沒有想,若是被人捉住,彈劾到朝堂上,你叫朕如何處置朕告訴你,別說一個柳策業,就是十個,一百個,也保不住你的位”
李懋驚呆了,臉色慘白,片刻后,終于自茫然和驚懼中回神,牙關瑟瑟發抖,不顧一切地重新爬回到了皇帝的腳前,一把抱住他腳。
“阿耶兒子錯了兒子知道錯了懇請阿耶給兒子一個機會”
冷汗自他的額上流下,他咬緊牙,閉了閉目,睜眼道“兒子兒子回去了,立刻就除掉她”
他話音未落,啪的一聲,又是一道耳光。
皇帝跟著抽腳出來,當胸將人一腳踹飛出去。
“你這無用的東西除了這個,你還能作甚”
李懋這一次被踢得仰翻在地,爬起來聲淚俱下,也不敢再上前,只繼續不停地叩首“兒子愚鈍,求求阿耶明示兒子知錯了兒子真的知錯了”
他忽然若想起什么,宛若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悲哭起來“阿耶阿耶就算不看我阿娘的面,看在昭德皇后的面上,也請寬恕兒子的罪昭德皇后將兒子視為親子,她在天有靈,一定也會盼望兒子能得改過自新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