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山位于長安之東,山勢迤邐,風景翠秀,周圍更是遍布泉池,是極好的避暑勝地。
每年入夏,因長安城內溽暑煎熬,皇帝常會帶著親近或是有功的勛貴和官員遷去小住,時間月余或一二月,既為避暑,也算是對臣下的一種獎賞。這是此前多位皇帝的慣例,尤其老圣人在位之時,更是熱衷此道,蒼山狩獵、游宴,年年不落,甚至一住就是大半年,山中的行宮修得如同天宮,絲毫不遜長安宮殿。
然而當今圣人與老圣人脾氣不同。他登基之初,國庫匱乏,何來預算拿去消遣,后來國帑豐盈了些,皇帝也是絕口不提避暑,至今一二十載,不管長安入夏如何酷熱難當,他一次也不曾出過京。朝廷里的官員漸漸也是習以為常了,從不指望能夠跟著當今圣人再次親歷蒼山避暑的盛況。
皇帝此刻稱贊李誨也就罷了,寧王萬萬沒有想到,他竟還說出如此一句話。
這是做著今夏遷往蒼山避暑的打算若當真,可就是破天荒的舉動了。
寧王反應過來,趕忙再次起身,代李誨向皇帝謝恩,見皇帝點了點頭,不再說話,仿佛凝神思慮起了別的什么事,不敢貿然驚擾,屏息坐陪,片刻之后,皇帝轉目望他,問道“裴家兒應當尚未議婚吧你可有聽裴冀提過此事”
寧王一怔,據實道“據臣所知,應當是不曾議過婚的。”
皇帝點了點頭“以你看來,京中有無適合與他婚配的女娘”
今日對于寧王而言,自步入紫云宮見到趙中芳的一刻開始,便是一個意外連著一個,接踵而至。
此刻更是如此。
他遲疑起來,應不出話。
“你有事”皇帝問。
寧王猶豫。
他是想起了曲江宴出事那天偶見的一幕。裴家兒救回葉小畫師,護他在自己的身前,二人同騎一馬。
原本這也沒什么,畢竟,當時那小畫師極是虛弱,獨自騎馬,體力應當不支。但以寧王閱歷,總感覺這二人當時同乘顯出的那種氛圍,并非兄弟那樣簡單。
“怎么了”皇帝催問。
寧王知皇帝性急,但此事關乎裴家兒的,在皇帝面前說這個,對他不利。偏偏皇帝不知何故,又非要問這種事,他期期艾艾“臣對此事所知不多裴家兒初來京城,或許一心建功,對婚配一事,應當也未多想”
皇帝皺眉“朕是在問你人選”
寧王不知皇帝為何突然關心起了裴蕭元的終身事,但看樣子,皇帝仿佛是想牽拉紅線他怎肯貿然提名,怕耽誤別人家的女兒,眼看皇帝不悅,非要問出結果,又想到他二人如今同住一宅,萬一自己猜疑是真,日后鬧大再傳到皇帝耳中,恐怕就是大事了。不如趁早,還沒什么動靜,先提醒一下皇帝,令那二人隔開,少些往來,說不定,慢慢也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