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勿自己再擅自入宮,免得把事再惹大。此刻就當什么事也沒發生,看明日如何動靜,沒事最好,想必已是過去了。真若再有事,到時我和你一起擔陛下那里,我這張老臉便是再不濟,想來也還是有幾分用的。”
自入京的第一夜,在紫云宮外見面開始,這個上司便對自己頗多關照,這一點裴蕭元心中了然。昨夜只因自己一時沖動,犯了這種原本不該的錯,韓克讓怪罪才是應該,沒想到,他最后卻如此表態。這叫裴蕭元確有幾分動容。
他不是事事都掛在嘴頭的人,沉默了一下,道“多謝大將軍屬下遵命。”
韓克讓看看話也差不多說完了,待去,思忖了下,猶豫一番,再看一眼面前的年輕人,最后終究還是忍不住,觀察一番左右,將人拽到一個更為隱秘的角落,壓低聲道“那小畫師就這么好”
“當初你為找他,翻遍全長安,我就覺得不對勁了果然”
裴蕭元忙道“大將軍誤會了,我與她”
他一頓,忽然意識到,這件事他再如何解釋,在昨夜之后,也是欲蓋彌彰。
他慢慢閉了口。
韓克讓一副忍了很久再也忍不住的模樣,看著他搖頭“女人不好嗎就算說親的那幾家不合適,你不想娶,去平康坊啊那里什么樣的找不到尋常的沒意思,胡女新羅女菩薩蠻,高矮胖瘦,各色各樣,就憑你,過去了,我看不用錢,倒貼上來都有無數你怎這么想不開,非要去觸陛下的霉頭”
“這種事本是不該我說的,你還有伯父,只是我實在不忍看你再深陷泥潭,一錯再錯了那小畫師能得陛下如此恩寵,會是一般之人陛下不喜什么,你應當也是知道的。你年紀輕輕,立過不俗戰功,有大好前程,到頭來,要是因為這種事把自己折損進去,那也太得不償失了”
“多謝大將軍關心。一切全是我的過錯,和那小畫師無關。”
到此地步,裴蕭元除了攬下過錯,已是沒有別的什么話可以說了。
韓克讓卻想起了今晚那小畫師的舉動。
分明人都上了車了,竟還下來,當著眾人面又和裴家子竊竊私語,含情脈脈地說了句不知是什么的話,這才走了。
在韓克讓看來,這簡直就是厚顏無恥地在勾引下屬。
他瞧裴家子片刻,臉上又展露出了笑意,安慰“罷了,怎會是你的錯我知你向來潔謹,出身更是一等一的清正門庭,定是一時不防,才誤入道。吃塹長智,你自己有數便可。至于昨晚的事,我要是猜得沒錯,陛下那里,想必也是雷聲大雨點小,你也不必過于擔心。此事你記取教訓,往后離那小畫師遠些,勿再犯如此的錯,陛下還是要重用你的。”
裴蕭元應是。
再閑敘幾句,韓克讓看看也差不多了,時辰不早,便叫他放寬心,回去先休息,又提醒,明日盂蘭盆節,叫他那邊結束慈恩寺的法事后,準備蒼山之行。
裴蕭元送走上司,獨自眺望遠處皇宮的方向,許久,驅馬前行。
雖然皇帝應當不至于對她施加什么懲罰,但昨晚那樣被自己帶走了,一夜不歸,此刻才回,以皇帝脾氣,想必罵他罵得很是難聽。她若幫皇帝,自然無事。但她若為自己說話,會不會觸怒皇帝,引發父女爭執,皇帝將事遷怒到她頭上
想到她今夜上了馬車又特意下來安慰他的一幕,裴蕭元愈發放不下心,恨不能立刻入宮去看個究竟。
哪怕真的會被皇帝再拿香爐砸得頭破血流,也是他當受的。然而又如韓克讓所言,他入宮請罪簡單,此舉也能顯他擔當,但若因他將事再次惹大,那便無異于矯枉過正,過猶不及。
但是,叫他就這樣當什么事都沒發生,如韓克讓吩咐的那樣回去休息,他如何睡得著
裴蕭元心事重重,在猶豫過后,終還是來到皇宮,但沒有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