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張著口,整個人卻驀地頓住,睜大眼,視線落定在對面那圣朝年輕男子的臉上。
月光下,年輕男子那一張原本平靜的面容驀然掠過狠厲之色。他探過一臂,張開他的一只手。那手的五指如同鐵爪,捏在了西蕃人的喉嚨上,收緊,如勒住一塊盈滿脂肪和血氣的肥肉,令這西蕃人嵌在肉中的喉管完全地閉合,再也透不出半絲的氣。
西蕃人從起初不敢置信似的茫然和驚詫中回過神來,眼里頓時迸出狂怒的光。他猛地發力,想掙脫反擊。然而,這年輕男子的指力大得可怖,西蕃人被他捏住喉,如一條被捏住了七寸的蛇,空有一副肥壯身軀,雙臂亂舞,腳踢得面前地上的泥石紛飛,無論他如何反抗,皆是無法掙脫那一只手的鎖喉。
接著,反應過來的陳紹帶著手下迅速欺身而上,一左一右,將西蕃人的雙臂牢牢地箍住,不容他再反抗。
裴蕭元看著對面這西蕃人那一張仿佛漸漸膨脹起來的臉,手指的力,越來越重。伴著一陣含糊的格格聲,西蕃人的舌骨斷裂了,眼睛和鼻孔里,有血絲開始滲出,那是血管爆裂的跡象。他的手指依舊沒有松。漸漸地,西蕃人的反抗變得無力,最后,他失去了動彈的能力,腦袋無力地垂向肩膀一側,然而,裴蕭元依舊沒有松指,直到西蕃人在他的手中完全地停止了掙扎,身上散出一股體內穢物泄出的熱烘烘的臭味,他方慢慢收手,隨手一摜,陳紹和另人跟著撒手,西蕃人那高大而壯碩的身軀便如同一只松軟的巨大的面袋,無聲無息地癱在了野地之上,一動不動。
至此,他面上的那一抹狠厲之色方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沒有表情的冷漠。
“把他幾個同伙一道殺了,挖個深坑,全部就地埋了。”他說道。
陳紹應是,略一遲疑,又低聲問道“邸店怎么辦密室里有贓物。人回不去,坊正若是察覺了上報,萬一查出此人身份,懷疑到咱們頭上。”
“密室里的細軟你們分了,趁今夜放一把火,把邸店燒了。”
裴蕭元吩咐完,不再停留,轉身,獨自邁步離去。
這個宵禁解除的夜晚,東西兩市里通宵亮燈,游人如織。
在長安西北開遠門旁的角落里,一家邸店或因節日用火不慎起火,院中七八間屋悉數燒光,火勢方漸漸轉小。
在慈恩寺,裴家那一場持續了三天三夜的法事,隨著裴家子下半夜的歸來,臨近尾聲。
而對于絮雨而言,今夜,亦是一個難眠之夜。
虞城郡主李婉婉已經知悉,東都的那位裴冀裴公,回信說,他對她祖父提的關于結親的事深感榮幸,并且,狠狠地夸了一番虞城郡主的美名,但最后,還是婉拒。理由好像是說侄兒不久前在甘涼曾議過一門親,雖后來因某種緣故未成,但出于尊重對方的緣故,如今確實不大方便,這么快便再次議親。
不管裴冀拒婚的真正想法是什么,至少,這個理由是妥帖的,顯示裴家一貫的溫厚作風,也顧全了寧王的顏面。
祖父對此是否失望,李婉婉并不關心,反正她是歡喜不已,想到很快就要去蒼山,更是開心。今晚她原本邀請絮雨和她以及盧文君一道去兩市游玩。
絮雨并不想去,尋了個借口,婉拒了。